《青年报·新青年周刊》(共青团上海市委)刊发:不待月,月自来——谭莉诗歌生态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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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读诗书不种田,一竿来往大江边,鳜鱼钓得二三尾,又有残春买酒钱。这一直都是我梦想与艳羡的生活方式,诗歌创作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然的生态哲学。多元化的社会意识形态,同质类的临摹式诗歌写作,诗人的体内像是一个加工厂,生产廉价的分行句式。烟瘴雾霭令人目眩头晕,甚至索然无味,众人却乐此不疲。危险的写作常带有冒昧的欢愉。 快餐式写作或是产品说明书般的移植固然令人“敬而生畏”,然而本应立足精神向度的责任和担当终将落入庸常的巢窠。庆幸网络时代裹挟的阅读契机,让诗人谭莉的作品如惊鸿一瞥,璀璨我的阅读星空,令我拍案击节。认真阅读了她的作品,那掷地有声的汉语组合彰显出一种很具亲和力的品格气象,意蕴从容,出尘入世,参与生活的人情份额,无不澄明虚静,禅意通透;以及她个人参破万千生活表象,逐渐向温暖而磅礴的诗意靠拢的具体实践,尽管小众而自我,却足以令人侧目。 偶然间,误闯进谭莉编制的诗意桃花源,落英缤纷,一个女性多维、细腻、优雅的词语呈现,让时刻进行深度挖掘的编辑充满好奇。《小瓷人》中说:我已经进了泥土,但人们将我挖出来。谭莉的诗歌写作据我猜测应该是无意识的,没有个人意识,更没有集体意识。它是自发而自觉的,因此也是完全私有化、自我化倾向的写作。关于她的苦难、遭遇,她着笔不多,字里行间更多体现的是她的现实生存图景,人生境况,进而到精神世界的扬弃和思维辨别的在场感。我无意放大谭莉个体写作的磁场,毕竟一个人的扬帆出海与芸芸众生并不关联。但是,值得考察和关注的是,谭莉的写作带给大众奇崛的想象,还有始料不及的个人标签。她的写作有着落花流水的时光散漫,庭院梦境从容静寂,与布衣蔬食的晨光之美,一经问世,时光流转。她对苦难的抒写,对于现实社会的挑战能力,更重要的是“世界为我静止”的阳光心态,发人警醒和反思。 谭莉的诗歌创作本质上是静谧而隐藏的写作者,自我与自我,自我与山川,自我与世界的心灵对话,寻找自己的精神诗意坐标。虽然现实使她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平静,却持有高度的丰盈。我们非常愿意与其交流,阅读其诗歌中宏观的自省力量。诗终究的功能是要抒情与记录,只是我们遭遇的外围环境不同,操持着不同的语言方式而已。从严肃的诗学志趣和审美原则来界定或是判断,谭莉的写作能够得到某种广泛确认,实属难得。她的文字抵达的码头是有效的,并不是浅尝辄止或是任意为之的写作。她的诗句中摒弃了时代焦虑感,不是反对话、反沟通、反交流的。她有精神旨归的预见和突围:遇见更美好的自己,获得极度饱满的诗意。 “一些光在门外进不来/一些声音在里面出不去”(夏天的日记)。谭莉的诗有的放矢的使用普遍的隐喻和大众技法,她自然清澈的诗句犹如自我缓缓道来的诉说,引人入胜。那是她对生活物化外延观察与描摹的深刻体验,不是词语简单的机械组合和漫漶的缠绕。这样富有生活哲思却朴素无华的诗句俯首皆是。《最后一次别离》开头便是直抒胸臆:花光了所有运气/所有关于美好的想像渐次挥发殆尽/我说过,天堂的遥远在于/你和我之间的距离——显然,她的诗进入了更加广阔舒朗的神学范畴。优秀的诗就是需要怀揣眷顾与悲悯,对苍茫世俗的爱与恨,这样方可折射出人性的精神之光;优秀的诗必须是从人性到神性的艰难跋涉,这种灵魂的禁锢、泅渡和自我自由,在人生的祭坛上完成不了,需要到诗歌中圆成。 谭莉的诗中少见苦难的宣泄和怨懑,她把个人苦难的失重毛毯,幻化成虚实辉映的吉光片羽,在保温瓶外被潋滟的雾岚撞散,留给自己一个足够正常的“意境”。她匠心独运营造的这个审美意境就是中国古典诗艺中普遍追求的审美境界,并以现代诗为元素,以先锋意识、先锋写作为基石的创作中实现主体的情感意趣与客体物象景况的融合。她的诗摆脱了逼真的模仿和再现生活现实,而是通过以虚化实、以形表神的手段,建构与生活现实相契合的“合情合理”。即融情于景,借景抒情,事为人设,事中见志。比如诗歌《日子》:入心的都是药/都是况味,要撕裂我们/生活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初一,或者十五,不拘哪一天/玫瑰终归都要开起来/月亮总会逐渐圆起来/你动手整理了的日子/自然会有条理些…… 阅读谭莉的诗歌文本,有一个很深的感知:诗的内质要素并不主要是感情,还有经验。这让我们约定俗成的想到西方诗史中,诗情的下岗早在80年前就已经开始。里尔克、奥登、艾略特作为西方现代主义诗学的代表人物,相继反叛浪漫主义诗义,把直抒胸臆的抒情性清理出诗歌的内质要素,形成了新的现代主义诗观。艾略特曾大胆的宣言:“诗不是感情,也不是回忆,也不是宁静,诗是许多经验的集中。”我想谭莉的诗歌应该是内源内生与外化包孕的有机融合,或者可以说是潜意识的深层构成与增生扩容的产物,是人性对真善美的本能欲求与生命深层体验、冲动的刹那间抵悟,是破译她心底秘境中未知世界的源代码,内心视象的外化具象。在灵魂、哲学、思想的胚芽状态,我们看见了精神的闪电。 谭莉用洗尽铅华的词语整理出一个思绪万千的诗意世界,于秋水微澜之境中最后抵达生命体验的层面与哲学、思想的终端层面。 我时常可以想象得到,在湖南郴州的某个小山村里,白昼或是黑夜,被命运无情捉弄的谭莉端坐在电脑前,用灵魂的震颤敲打黑白相间的键盘。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忍受巨大的疼痛,为每一个润滑的文字平添一双诗意的翅膀。即便是与轮椅相伴,也要怡然自得。一间小屋,寓古意自然之妙,融清幽浑朴乎满园。家门常开,纳魏晋风流,窗棂半掩,收盈缩之月。纸上狂舞,满溢唐宋遗韵,诗书常读,涵咏先贤风华。流连其诗,相与从容论道。谭莉或许早已沐浴古风,身心俱宁,怡怡然如三法归泰,惶惶兮若带月荷锄……这算是我想象中的谭莉,或许就是真实的她的自我。 万种相思向谁诉,一生爱好是天然。谭莉的诗艰难而隐忍,酸甜苦辣,柴米油盐,却是这个物欲横流,功利化写作盛行时代的稀缺文本。人生不是一场物质的盛宴,而是一次灵魂的修炼,使它在谢幕之时比开幕之初更为高尚。对于美好的事物,诗歌。时光我们总喜欢去复制,希望永远的留下那一份感觉。我们会记得这些快乐的瞬间并不断的重复以延续这种美好。简单的至味,最是恒久。 诗人的个体差异化写作需要某种确定和普遍价值的审美。谭莉具有的“锦绣心胸”和“露莲双变”足以证明她个体写作的存在,以及愈多被大众接受的可能性。她的这种精神生命的诉求在诗中已经体现的一览无余。只有一个/路过此处的妇人/浪费了大把的时间/还在等待一个确凿的凭证(《写给九月》)。她把对诗火一般的热情,转换成更自我更深刻的语言,来呈现诗的灵性、曙光,以一种体察、自省式的姿态扩宽时代精神,为人颔首。尤其是她的最新力作,《献辞——致中秋》,峭拔锋锐的想象,婉曲幽微的发散思维,丰富旖旎的情感世界,无不以独特之意境打动和感染阅读者。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们尚未见面,却有这等美好,令人怀念。真正的诗意,不是枝头的炫耀,不是学问的卖弄与动手操作文字组合的能力,而是最初想要从诗的感觉与纯真、纯粹的艺术修养。或许真正优秀的诗人,也不是别人说出来的,而是自己努力走出来的。挪威大剧作家卜易生有句名言:“人的第一天职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做自己。” 是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当定格最美丽的色彩,演绎最佳的姿态,激扬最真的自己——这是上苍赐予每个人的权利,更是生命对你的要求。 突然想到清代大学者孙星衍的自撰楹联: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无论如何,我和谭莉之间算是彼此的“故人”了吧,在诗的文化语境中相互鼓励和学习,在现实生存的窘迫与困境中彼此帮衬,我想这也是我不自量力答应写此序言的唯一真实。 谭莉懂得,因她心中有一泓池水,不待月,而月自来。是为序。 (诗集《一个被搁浅的下午》序,谭莉著,2018年9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