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513

董喜阳

时间朝我追来。列车把双轨

放在身后，闪电抓住我的毛发

现在又松开手。君子入门

几句问候、闲聊

像是提在空中的花篮。阳光下

传道者和虚空者，晚风中的

十字架赶一场大集

相互购买。神的指引的裤兜揣满钞票

513，无数的面孔如一张脸

它将我置于体内

恩待我，失眠与酣睡。我是一个

自私的人——爱山，却以足印的

方式将其盗走；乐水，要用

饲养的蛙鸣裹藏

如今，我要对一个内部暗示从容

对中年沮丧的消耗

发出阔气的喊叫，仿佛婴孩啼鸣

                            2018.3.28於鲁迅文学院

佳茗读诗

这首诗进入我的视线，让我为之凛冽。第一句“时间朝我追来”，拟人的手法多么形象而具体。时间流驶，决无回首之意，是自然规律，四时穷尽，周而复始。这适用于广大穹宇下的万物，包括你我；而多少人常常随波逐流并不自知，往往错过了很多，包括时间。

罗列起来这些失落是具体的，可以感知的，列车，闪电的意象正是一闪而过的当下。诗人深陷时空的漩涡中心，清醒地意识到隐隐而来的步步紧逼的焦虑。它们时隐时现，让自律的跑道缺乏安全感。像风，又像雨，具象不一，所归同源。这种感应让我很有共鸣。从另一个角度，诗人灵魂深处的信仰经由“时间”，“列车”，“闪电”为载体形成召唤的脉络，引领了时间的轨迹及去向。

灵魂深处的世界一直井然有序，君子相往，入门随喜，风清云淡，繁花不惊。在喧嚣的时代，能够闹中取静，不被流年侵扰的地方只有我们的内心了。它被看见，有别于物质的化身，阳光温暖，可以是无形的光束，是花蓝投下的影子，是缓解压力的喜悦的心情，“传道者和虚空者”，更多指向精神层面的日常互动：信仰是予人方向的还是予人安慰的？人生的经验告诉我们，孤独感是生命的本质状态，所有因之而起的纠结，碰撞，痛苦和迷茫都靠自行消解。

“神的指引可圈可点的裤兜揣满钞票。”他有那么多先入为主的经验（即信仰赋予之所得），但是真正有用的，并非它们。人生本是一场漫长的大集，既然有时候得“相互购买”，或悲或喜都由它们，非如此，无法获得相安。我们常常不可避免地被外界所打扰，在这个时候，能够做到唯我而忘我的人有几人呢？“我要对一个内部暗示从容，......”这是诗人的自省，寥寥数句却给人无尽的想象。

诗人在后半部以平常心表达了内心的感激之情，如一条波澜平添的河流归于平静。“513,无数的面孔如一张脸，”由此返回现实场景，主题开始明朗，由小众的“我”与无数个“面孔”融合，在更宽广的领域里达成一致共识。初心美好，禅意就在一山一水间，一花一叶间，哪怕此刻，前路漫漫，而信念弥坚，诗人的内心深处自有万水千山，豁然开朗犹如神谕的旨意。他是自己的牧者，饲养着春色与希望。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爱山，

却以足印的

方式将其盗走；乐水，要用

饲养的蛙鸣裹藏

如今，我要对一个内部暗示从容

对中年沮丧的消耗

发出阔气的喊叫，仿佛婴孩啼鸣”

罗素说：对生命充满热情的人更优越。此刻，依然如此光明，一如人生初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