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华林:越诗歌文本诉求的乡愁季风
(2011-11-23 08: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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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学评论 |
在充满放荡与藐视的深夜里,可以借助想象的翅膀实现对比的情感体验。比如说年龄的对比、地域诗歌文本与精神思维的对比,也可以在一次次的阅读上实现无法洞悉的美学考证。
城市穿梭的人流成为一种阻碍,是对乡村生活图景的遮蔽与掩盖。索性我们可以依靠诗歌的力量穿越。穿越时光的暮霭,抵达时代乡村季风的吹拂。这种大胆的抒发与断裂,理所应当成为宝贵的精神品质,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享受。就如同现在,我洗手后咬过一只苹果。悬置在空气里,充当一次净化。慢慢的它裂开,流出生命的汁液,像我此时的阅读。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深圳诗人艾华林的诗集手稿。依稀可见文字的脉络醇洌、酣畅。敦促我在纸张上制造一次话语权,当然是我自己的,与别人的个体体验无关。
我相信诗歌是有人格的。请相信诗歌是带有生命气质与精神品质的。这种无关风月的个体诉求是生活的凝缩与提炼。艾华林通常是在文本里酿造自己的酒,自斟自饮。这些文字的有机组合,有充分的理由让我们倾心于醉汉的交谈,我们的挖掘与探索具有借鉴的力量。
乡愁是诗歌文本中不灭的精神火炬与精魂。故乡是诗歌永恒的主题。艾华林的很多诗歌大多都触及到了这块内心中最温暖的所在。就像是苏历铭的城子领、雷平阳笔下的云南昭通,江非的山东平墩湖、黑枣的东山村,是的,我们最早是通过阅读知道这些不起眼的地名的。王夫刚写五莲的《梯田》、熊焱写灯火中的《乡愁》,李小洛偏爱的《我的故乡》,还有那个江西的林莉,远离故土,把上海的朱家角小镇当作第一故乡一样爱着、喜欢着、写着。从这些深情的作品中我们读到了乡情、乡愁,还读出了一种品质:远离喧嚣与浮华的宁静。一个诗人如果拒绝宁静,就无法抵达心灵深处的梦乡。这是我阅读艾华林诗歌文本的原因。
《娘煮的水饺》中有这么一段,发自肺腑,感人至深。
窗棂下,一个声音沙沙作响
过年了,写封信给娘吧
一句浅浅的问候,一声简单的
祝愿,就能满足一长串微笑
那在屋檐下举目张望的身影
那在佛前祈祷的声音,就是我娘.
故乡呵那在异乡漂泊经年的魂
今夜,多想回到家乡,吃一碗
娘煮的水饺,热泪盈眶
艾华林的乡愁诗,在我看来,不仅是单纯的情感抒发。似乎还形成了独特的文化内涵和道德价值。那么平淡的缓慢叙述着,其实他真挚的情感就像是一条河,让时光在里面静静地流淌。湖南邵阳是他的故乡,远离故乡在深圳打工的他,放不下心中的羁绊与牵挂。最后都化成胸中之笔墨、纸张上的精灵,它们含苞待放,在我们的视野里开出一朵朵小花儿。
《雁过衡阳》这样写道:
暮色四合,汽车逼宫
嗖!嗖!嗖!
一支离弦的箭射中故乡的心窝
母亲站在北风里瑟瑟地发抖
妹妹哈着气却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面如霜,鬓如雪
只为把那远翔的游子等候
我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衡阳
眼泪不争气地打在回雁峰的山峰上
时间的乡愁:无法复活与苏醒的、缺少诗意灵魂的孤寂生命。这是一种感情的累加与煎熬,一种无法复制的孤单体验。它深入精髓与血液,让你在精神物欲里不能释怀。“欲归乡而不达”是一种折磨,也是诗人无法复原的精神伤口。诗歌《这个寥落的冬天》这样写道:“北风呼啸而过,只有鸟知道我心痛莫名/这个寥落的冬天,雪花与我都没有回家”。无家可归,就只能把乡愁饲养在心中,在内心深处打一眼思念的井,聊以自慰。
时间的乡愁是深的、痛苦的,也是无法弥补的。因为时间的运行轨迹是线性的,而非环状的。在生命的万花筒里,在时间的巢穴中,就像一个流浪狗在弄堂里玩耍,累了歇会,醒了继续流浪。所有你所看见的、经历的大门都是紧闭的,没有一扇窗可以让你溜进去。甚至连一个洞都没有,你连放弃尊严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失落在时间轨道的另外一端。
空间的乡愁是潜在的苦闷与彷徨。空间地域的距离纵然没有时间之河的阻隔,但现实之中的无奈足以让你无措。在无数道沟坎面前,就会因为一张火车票而天各一方。因为小小的一个缺口而挥动滞留空中的双手。空间的乡愁是物质耗尽的乡愁,是无能为力的乡愁向精神家园不断升华的轨迹。它在靠近,在靠近的过程中跌倒与失意。
艾华林的诗歌因为这两个层面的独特品质,给了我以阅读的勇气与力量,也致使我达到了阅读的愉悦和情感的皈依。
在我看来,艾华林的诗歌给了我们强烈的时间意识。可能因为返乡的心切,也可能源于异乡的孤独、寂寥。他试图通过自我的一系列的情感体验与现实反思,推进诗歌文本向乡愁的高地占领与冲击。在充满热情与期望的精神祭祀中,注入时代诗歌赋予80后独有的历史使命意识。
他的写作只是自我心中的舒畅,情感的宣泄与道义上的警示。少有聚众或是到处留名的“习惯”,因而可以看做是一种拒绝大众视野里的独唱,一次简单的独角戏。
他在拒绝合唱的同时,似乎还在高扬主体精神的人格独立,表现出强烈的精神文化的在场意识,坚守着诗人的精神理想与精神信仰,守望于贫瘠养分的人格圣土,呐喊出鲜明的个人声音。当很多诗人以萎缩的精神面对当代诗歌的现实,他在独自的领域歌唱,乡土诗歌。
无论是《回乡偶记》中对于囊中羞涩的书写:“东晓未破,寒气逼人/我裹紧一身臭皮囊/两手空空回到故乡”,还是《红日》中对于刚出生儿子的喜悦:“我远在遥远的故乡之外的深圳/太阳和我如此相像又如此陌生/喜鹊跃上枝头/眉开眼笑/我仰望蓝天
看《出租屋里的乡愁》,艾华林的诗歌朴素自然的诗句,饱含着诗人的一片深情,具有感人的艺术力量。
房门被敲开,她不停地说话
讲我听不懂的方言,我神思缥缈
远方有白云在飘,屋里有小鸟在飞翔
我知道她来自远方,为何而来?
我用她带的腊肉和辣椒炒一盘乡愁
炊烟袅袅升起,我不停地打喷嚏
艾华林的诗歌常常于细微处见真情,诗人往往会抓住典型的细节来表现自己的思想感情。他的诗歌汲取着古典诗歌的艺术营养,感受着传统文化的美感与熏陶。读着一首首愁肠百结、哀怨缠绵的乡愁诗,我们似乎触摸到了诗人的那颗诚炽的心。
缠绵悱恻的乡愁与或低缓或迂回的“诗歌叙述”构成了艾华林诗歌文本的诗学宗旨。是他的诗观与审美,也是他诗歌中出镜最频繁的关键词。
就像雷平阳说的一样:“我希望能看见一种以乡愁为核心的诗歌,它具有秋风与月亮的品质。为了能自由地靠近这种指向尽可能简单的‘艺术’,我很乐意成为一个茧人,缩身于乡愁。还有什么文体比诗歌的叙述更古老,更有力量?还有什么文本比诗歌所提供的自由和想象,更辽阔,更有持续性?还有什么人比诗人更无法模拟,更孤独,更通灵?”艾华林和雷平阳就有一样的生存背景,却拥有着不同的创作空间。一个是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固执的歌唱,吟诵自己的土地;一个则是趴在异乡拥挤的房间里抒情,遥想着故乡,那些淡出记忆的刻骨流年。后者的更深孤独,更深的无法释怀,比之前者更可怕,更加痛心。
如我们上一节说的合唱。合唱是精神幻灭后的众神狂欢,是肉体的糜烂与精神的腐蚀,而独奏则具有惊醒的力量,他捍卫着异乡歌者的人格构建与精神独立。他利用诗歌完成了本身具有的终极意义,也因为诗歌文本的诞生完成了自我的个体使命。
《在塘尾,我是一尾受伤的鱼》一诗中可以看出诗人的生存忧患与生命意识。
风居无定所,我漂泊无依
像一片飘零的落叶逐着落花与流水
《私语》一诗更加真切的看到诗人的乡愁体验。
城市的灯火次第隆起
我突然想起乡村静谧的早晨
露水打湿了我的脸
一只耳朵被拎起
一支竹笛横吹
......
在桨声灯影里
聆听你幸福的呢喃!
还此刻,我正躲在工业污染的云层里
窃窃私语,像小鸟痛哭自己的家园
《阵雨》中的他这样写道:“我想起了晾晒在楼顶的衣服、被褥/以及母亲从湖南带来的土特产/那些远离故乡的腊肉、圆子、豆腐乳/因为水土不服业已长出了浓浓的乡愁/正等待着异乡的客人的收割了”,《井底之父》一诗中的比拟与反讽,给诗歌增强了生动形象的立体感:“天空很空,白云很白/偶尔有一只小鸟飞过他的头顶/他想,那不正是我远离故乡的儿子吗?他迅速地取下安全帽,向上放着/准确地接住掉下来的一坨鸟屎/他凑近嘴巴,用力地闻了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香的样子……”
华林的诗集要面试了,这本集子是他的处女诗集,邀我写几句。终因生活的压力与情感“惧怕”而一直拖到现在,而在这样一个失眠的寒冬夜里,终于可以再与深圳的华林交谈一次,透过诗歌的面孔看清彼此的轮廓。这首《雁歌行》是我比较喜欢的一首,也是他诗集的名字,看来我和华林达到了某种默契,粘贴于此:
日暮时分,车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衡阳
黄昏近在咫尺,我突然感到不适
胃里一阵翻腾,总觉得有一片云
在眼睛里涌动着。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
滚出来,打湿了我脆嫩的乡愁
那南飞的大雁啊!好像被劫持的客机
我“扑通”一声跪下去
窗外。那皑皑的白雪像一把盐
撒在我思念的伤口,痛哭流涕
总以为这是诗歌“失落”的年代,诗歌正在上演一场空前的“危机”,或许是危言耸听,但是却真实存在,无法抗拒,又无能为力。其实,这不仅是诗歌的悲剧,更是道德、文化与信仰的危机。金钱欲望盛行,理想主义远走,太功利、浮躁,缺少了对美的真诚追求与认知。还好我还能在同时代的“80后”写作者中读到华林的诗歌文本,那是一种感动与温暖。
他在边缘化的语言危机里固守着自我的诗意语言和话语权,这点令人敬佩。希望华林能坚持回归诗意与回归宁静的写作,毕竟在诗意匮乏的时代,那才是最良好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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