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漏喂1
(2024-07-05 10:06:05)
标签:
乡愁梅雨 |
分类: 生活品文 |
“天宫漏喂!”
宋朝赵师秀《约客》: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一般情况下,在芒种和夏至两个节气前后,总会出现二三十日阴雨连绵和阵头大雨交叉的天气,又热又闷,家什发霉,东西变质,到处龌龊里稀,所以人们把这时候的雨叫作“霉雨”。刚好这时候梅子成熟,所以又被叫作“梅雨”。这段时间内,按照落雨时间的长短,农村里有“短梅”、“空梅”或者“燥梅”两种叫法。民间谚语“短梅地发白,空梅湖底开”,说的就是这两种情况。
落雨天公特别是梅雨天气,落起来一下都否停脚,顶让农村人纠结和讨厌的,生活生活做不成,衣裳衣裳晒否燥,点个镬孔半天点不着,拧开洋油灯,用纸醮点洋油引火。屋檐头水连日连夜,屋里的白肤气、猪屙臭、汗酸臭、臊稀臭一阵阵钻到鼻头孔,幽在家里哪里幽得牢?都幽出毛病来了。出次门,身上“黄泥夹鳅”,脚板底“烂坨鸡屙”,一不小心踩着滑油油的青苔,要么“扑跟”要么“向天”跌去,回到家里不是“食骂肉”就是一通“柴火腚”。梅雨天气时,经常落得“秃头鸡”式。千滴随意落,万伞为人开。老人家交代小佬要“洋伞不离手,笠帽不离身。”梅雨过后,还经常出现“篱笆雨”,篱笆这边“红白大日头”,篱笆那边“天雷大雨”,正好应了古代那句诗:“日出东边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老古话讲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农村里的老屋年间长了,瓦缝里塞实了肮脏东西,由于长久没有翻瓦,遇到梅雨天气,屋顶经常漏水,只好用面盆、水桶、脚桶、豆腐闸等去接,溅出来的水淌了楼板一地。顶揪心的是小麦之类的庄稼收回家,看不到日头孔,也无地方晒,只好摊在楼板上。十几日下来,本来黄灿灿的粮食慢慢啰变色,一粒粒粮食发黑变成一个个霉点,有些已经抽芽,一个个芽头都爆出来了。农民伯伯只有叹力气的份:“天收啊,天收啊!谷物晒否燥,它相生好啊?只好讨饭去了!”所以大家都恨霉天,有些否利时的事干,经常用“霉”字来搭配,比如“倒霉头”“倒霉否乖”“触霉头”“霉超风”等等。
回忆陈年间,父亲从田畈改水回家,膀肩上背着睽亮的锄头,穿着戳人的蓑衣,戴着尖头的笠帽,穿着一双脚趾头撑出来的解放鞋,全身水淋答滴,一几功夫脚板头边上积了一淌水。父亲黑着脸说:“田缺破破也没有用,今年的雨水太多了,发洪水把整丘田都没掉了,秧苗洼在水里,没在沙里。看在眼睛头,心刀割式,今年恐怕没有收成喂!”母亲一边用燥毛巾为父亲擦干身上的雨水,一边对着天公骂:“有这式的‘瘟天公’,落得全身‘别涨’,千万不要(覅fiào方言的意思:不要)冻伤风啊!”。母亲转背来到镬头脚,在板砧上开始笃笃笃地切生姜,放进斗碗里,舀上几捞羹乌砂糖,用箸搂匀端到父亲的面头前,心疼地对父亲说:“赶紧凑热食,生姜茶又暖肚又解伤风。”
老家以前叫陈铁店村,上面有个和平水库。梅天打大水,加上水库发大水,溪滩上冲下来七七八八的破家具、枯枝烂叶、发胀的死猪。洪水“发癫”式冲下来,一块块大石头在大水中翻滚,堰坝下面形成了一个个“旋头”,冲垮机耕路,漫过石灰明堂,甚至漫过门槛。生产队长光着脚,直直咙喉,站在牛栏屋门口指挥社员:“快点把牛牵出来,牛淌走哪个负责?”杠头杠脑的后生吓“看好看”的小佬:“狗脚蹄逃快点,再否快点等几拿去饲鱼!”一些小女客“怕失魂”,吓得赶紧幽到楼上。
个把月雨脚不停,大人难得在家里歇脚。男子精之间吹吹牛逼,嘬根香烟,相互间交流种田的经验和庄稼的收成;女客精拎着小竹篮织着毛线衣,到邻舍隔壁谈谈空天,讲讲邻近山村的新鲜事干;小佬则“无事干寻事干”,在村祠堂拻香烟壳、幽窠包窠、踢石头子、跳橡皮筋。但是我的父亲却闲不住,穿上蓑衣笠帽,拿着鱼具去抓鱼,一来打打牙祭,二来可以晒成鱼干弄点出息。草滩上、田埂边、水库尾巴、山塘洪口,一眼看去都是“逆水头”摇头摆尾巴的鲫鱼、鱼鳅,用游丝拦,用网兜捞,一几功夫满装了鱼篓。回家后,母亲把修好的鱼用菜籽油煎成两面黄,舀上一木勺井水,哔哔哔滚透,熬好的鱼汤白忒忒香喷喷,兜到大斗碗(赛碗)上桌。到了食饭时间,用小铜瓢舀到白米饭里,箸划箸划一碗饭落肚了,那个味道有么鲜味的啊!
金庸先生曾说,人生不过是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我们小时候剜骨头的事干没有少做,哪怕在想想都眼睛骨头痛的梅雨天气里,照样搞通天、嬉有皮,日子虽然很苦,但幸福塞满了从前的日子,(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