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老师王延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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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歌剧话剧五月的鲜花保尔济南育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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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我的老师王延辉
正在做我的电影《东风雨》的后期,我常常被两句台词所打动:“生如夏花之灿烂,逝如秋叶之静美。”我的心情如此,皆因为发生的这件事:那一天我听到了老师离世的消息,我不相信它是真的,一切是如此得突然,生命无常到了都来不及想一下的程度,死亡不知在哪一站等着你。
父亲已是七十多岁的老先生了,心脏做了两次支架手术,却执意要和我一起回济南,母亲除了默默地陪他流泪之外,没有劝或者拦他。我开车从北京出发,不久就碰上了大雾,那几天的北方大地,总是在阴霾中度过,高速封闭,我们只好改走辅路。前面一片迷茫,看不清是人还是车,是山还是树,我就靠着卫星定位往前走着。但是,离济南越近,我越怕,我怕我看到的是真的老师走了。
平时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我走了几乎一天,我和父亲在路上,一路无话。
我和老师相识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他身材高大,眼睛很有神采,父亲请他来给我做辅导。那时的我,还是个有艺术理想却没有任何经验的中学生,在圣殿门口徘徊,却连门在哪里开都不知道。
记得老师给我教的第一个朗诵作业,是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片段。老师对我说,你要先背会,然后有情感地朗诵出来,两天后我来检查。可遗憾的是,我只记住了前一句话,半天就背会了;但对于什么是“有情感地朗诵”,我并没有概念,所以就根本忽略了过去。两天后,我站在那里,面对老师,背完了。老师端着茶杯,就那样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说你真厉害,说绕口令是把好手,语文考试的背写课文肯定也能得第一,但是你就没想过吗?我让你有情感地朗诵,不是让你背流水账。如果你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保尔?柯察金的情感,观众会不答应的,因为保尔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位英雄,是一块真真正正的钢铁。
老师让我了解苏联的卫国战争,去完整地读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书,说你先看看保尔是不是感动你,然后你再朗诵这段话,用录音机录下来,自己听,看它是否同样感动了自己?那几日,我甚至在被窝里都打着手电筒看《钢铁》,保尔的故事感动得我一次次落泪,我完全进入了他的情感世界,我把朱赫来真当了老师,对冬妮娅充满纯真少年的爱慕;当由于误会,保尔和女政委丽达最终有情人没有成眷属,我失落得难以自拔,悲伤的情绪无法平复。最后看到保尔写出了《在暴风雨中诞生》,我真的理解到了那些话,他为什么和怎么样写出了这些话:“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
当第二个星期老师再来检查作业时,我站在他面前,饱含情感地朗诵完那段话。老师微笑了,说你知道情感了,下面要教你的就是技法,即语言方面的综合训练,如四声发音,阴阳顿挫,再下来还有形体。可我属猴,天性好动,那天一站就是三个小时,心如撞兔,就想着怎么跑出去看电影。老师走后,我两眼直冒金星,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那一刻我发誓不再练了。
之后若干天,我果然没再做任何练习,老师再来的时候,在父亲的威严下,我不敢造次,硬着头皮开始朗诵。老师这次没有对我做任何评价,而是说,我给你朗诵一遍,你听听。老师朗诵起来,我一下子呆住了,我的眼前分明已经不是老师,而是保尔?柯察金:“……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我那次羞愧了,老师其实看出了我在装假,他用自己的声音告诉我,如果你要做演员,你首先需要的就是真诚。
我不是一个做事能持之以恒的人,真的就象一只猴子,除了睡觉,绝不会只在一棵树上玩耍。所以每跟老师学习一段时间,我都会有反复,往往一到这个时候,老师就用他特殊的方式,让我重新一如既往。有个阶段,我认为自己学得差不多了,有能力了,就有些骄傲。老师便送了我一张票,让我去八一剧场看他的演出。之前我知道老师是话剧演员,但进了场才发现,那天演出的不是话剧,而是歌剧,老师在舞台上是那样神采飞扬,他的嗓音,简直穿透了我的灵魂,使我热血沸腾。也就是从这次起,我知道了什么是歌剧,歌剧是要听,而不是看的。
我多么象成语中的那个井底之蛙呀,面对多才多艺的老师,我再次羞愧了。
我1989年考取了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离开了故乡,也离开了我艺术上的启蒙老师王延辉。2007年5月初,我已经留在北京工作,和老师在京见过一面。那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还喝了一斤白酒,谈了很多未来的事,相约合作。那是阳光灿烂的日子,五月的鲜花开遍了田野,没想到这样美好的会面,竟也是我们最后的一面。
听说老师的生命,最后定格在了舞台上。他指挥一曲大合唱,一如往日的飞扬,演出结束的那一瞬,他倒下了,却是此生钟爱的地方。我在想,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不是谁都能得到这样的奢侈。也许上天就是让他生于斯,亦逝于斯。
回到济南,我一直恍惚着,直到第二天老师的追悼会。我来到英雄山的革命烈士公墓,下着雨,阴郁的天色。我到得早,远远地看着台上老师的照片,象多年以前,我站在他面前朗诵,他就是这样看着我。来的人越来越多,老师所在单位领导致了悼词,最后大家一一上前和老师道别。我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终于承认了——我的老师,他离开了我。这一次我没有再落泪,我方知道,人在真正悲伤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只有思念和回忆,随风在天上地野那万丈红尘中沉浮。
我曾和老师相约合作,未能成行;老师的女儿叫甜甜,她在我做监制的电视剧《血色残阳》里演了一个角色,我想这只是开端,未来会有机会更多地弥补她的父亲和我之间的遗憾。甜甜,你已经长大了,快将这个美丽的滋味,去温暖自己的母亲!回京后我收到过师母的一个短信,那是怎样一颗痛着的心啊,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告别,丈夫去了外地演出,却竟然成了诀别,再见时,他已在天那一方。
此去人生,济南的师母和甜甜,你们一定要知道,在相携的路上,有我,我在,我在这儿呢!
此刻,我在继续朗诵着保尔?柯察金的话:“……当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人应当赶紧的充分的生活,因为意外的疾病和悲惨的事故随时都可能结束他的生命。”(著名导演、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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