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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弟弟

文：石霖  图：孙小片

小时候，我很希望自己能有个哥哥。哥哥会小心地呵护着自己的妹妹，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不和她争零食和玩具，妹妹生气时还会千方百计地哄她开心……只可惜，我却有一个弟弟。

有个弟弟就有了很多让人想不到的麻烦。比如，家里有了新的玩具零食，他兴高采烈地拿了去，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去抢？爸妈有事不在家，他的吃喝拉撒做姐姐的不管行吗？他和小伙伴们闹矛盾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回来，做姐姐的又怎能坐视不理？

弟弟小我5岁，没上学的时候，他就是我的跟屁虫。我向东走，他也向东走，我往北拐，他也往北拐。我去河边玩，他也紧紧跟着。我轻轻一跃跳过了小水沟，他也跟着跳，结果一下掉到水沟里，鞋子和裤子都湿了。他也不大声哭，只是眼泪汪汪看着我，我无奈地帮把他湿漉漉的鞋脱下来，再背起他往家走去。

后来我上了学，弟弟对我的书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常翻出书本让我教他念，我也乐意当个小老师。有天他正念得起劲的时候，爸爸走了过来：“哎呀，这书怎么都拿反了？谁教的？”弟弟指指我，我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我是教他念书，可没教他把书拿反了来读呀？

弟弟小时候很听话的，可自从他上了幼儿园，就变得越来越淘气，还学会了跟我顶嘴甚至吵架。他会捉了毛毛虫放到我面前，把我吓得哇哇直叫；他会给我吃饭的碗里放许多醋，让我吃不成饭；他还会趁我到家之前，将大门门锁从里面反锁，看着我在外面气急败坏。那时我们几乎天天吵架，甚至连吃饭时谁吃第一口，都能成为吵架的导火索。

后来，我到镇上去读初中，开始在学校寄宿，只有周末才回家。与弟弟见面的时候少了，争吵也就少了许多，可我仍觉得弟弟好麻烦。

我的房间里藏了许多“好东西”，有奇形怪状的石头，好看的树叶，还有许多硬币，那些都是我多年精心收藏的。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它们都不翼而飞了。后来我在弟弟的房间发现了，可他怎么也不承认。于是，我就趁他不注意给拿了回来。后来，又被他偷走，我又给偷回来……

有个弟弟还有个大麻烦，就是得帮他补课。暑假里，我的任务就是看住弟弟，别让他乱跑，好好预习新功课。我是很有责任心的，早早替他准备好新学期的课本，将自己的学习方法一一传授，还要牺牲自己的宝贵时间来陪他一起学习。

我读高中后，离家更远了，通常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弟弟也开始读初中。每年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呆在自己的学校，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很多时候，我都是从爸妈那里知道他在学校的事。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有点失落，决定做些什么来消除我们之间日益严重的隔阂。

我写了一封长信，内容不外乎关心他的日常生活，鼓励他好好学习之类。信投出去了，却如同石沉大海。我不甘心，又写了一封，再写一封……我连着写了6封信，却没有他的一点儿音信。我怒了，趁周末给家里打电话，算准了他会在家。他果然接到我电话：“姐，你是不是想练书法呀，怎么给我写那么多信？”我恨不得隔空给他一巴掌，难道他一点儿也没看出我的意思吗？

虽然他没良心，我还是要努力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招不成，我又想一招，每个周末都给家里打电话，借机和弟弟说说话，时间长了，不就又无话不说了吗？可真正实行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不是“恩恩”就是“啊啊”，反正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他在听。我说完了，人家说：“姐，没事儿了吧？那就挂了吧，怪浪费电话费的！”我握着电话筒，哭笑不得。唉，看来，我们也是注定回不到童年那样的亲密了！

前一段，我突然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的。人一生病就特脆弱，我给家里打电话时忍不住落了泪。弟弟接的电话，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了他，又叮嘱他不要跟爸妈说，他顿了一下说：“好，那你记得去看医生。”

我看过医生的，医生让输液，我坚决不肯，我自小怕打针输液。我抓了几服药回来，可似乎都没有作用，依然上吐下泻，喝口白开水也都给吐出来了。

傍晚时，学校广播站突然广播说有人找我，我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竟然看见了风尘仆仆的弟弟！

他怎么来了？他从没单独出过远门，怎么从乡下老家来到县城了？他顾不得回答我的问题，拉起我就去医院。医生看后说我已经严重脱水了，要马上输液。扎针的时候，弟弟用手挡着我的眼睛，还不忘安慰我：“没事，别看，只疼一下，扎进去就不疼了！”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一是生病难受，二是感动于弟弟的细心，原来他一直记得我怕打针。

那天弟弟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说了很多我们小时候的事，还埋怨说他现在长大了，有事都不愿跟我说了。他笑，说：“你们女生就是小心眼，这算什么事啊，心里知道我们是好姐弟就行了。”

现在，弟弟仍然不给我回信，接电话的时候仍然是我说得多，可我也渐渐习惯了。他还会时常给我带来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有这样一个“麻烦”的弟弟陪着我一路走来，其实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