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16日
小米1岁1个月7天。
这次带米回老家,是因为要给过世四年的奶奶出殡,让她入土为安。所有的亲戚朋友基本上都回来了,除了远在北京的米爸。因为时间安排得极不凑巧,偏偏是在周三(12月10日)那天出殡,米爸没法请到那么多天假,只好不回来了。这让大家都觉得很遗憾又无奈。
9日下午,我们等着米姨妈、姨夫和果果小朋友从福州回到宁德,然后再和他们一起回老家。两个小朋友见面份外亲热,我和米姨妈两个大朋友见面更是份外亲热。然后随着车开啊开,米睡着了。还没睡一会儿,果果就在问,“小米怎么睡了这么久还不醒啊?”我们都喷笑,此时距离米睡着估计才十多分钟吧,果果就等不及要和米玩了。
从宁德回老家的路程其实很短,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于是米睡了没一会儿,就到家了。车一停,米也醒,然后睁着那双招牌大眼睛,很无辜地四处看啊看。两个小朋友受到了大家无比热情的欢迎,有她们在,就永远是主角。只是,大家又都很忙,要忙着筹备出殡的一干事宜,个个都脚不沾地地忙来忙去。我们能帮得上的事情就只能是看好身边的小调皮,别让她们再捣乱。然后总是有看不紧的时候,而且果果为了小米,更是什么都肯做。于是米外公在每个箩筐上粘着的亮晶晶的花饰,都快要让果和小米给揪光了。尤其是最后,米更是直接坐在箩筐前,狠狠地揪着,一副不把花饰揪光就不罢休的势头。


(除了坐在箩筐前揪花饰之外,米更是狠狠地揪下了一大截,带回了房间,继续揪,认真地揪)
由于第二天我们大人全都要出发给奶奶送葬,要去很远很远的乡下,至少也得到下午的3、4点才能回来。因此不便带小朋友们一起出行,就把米和果都托付给留在家里的老人们。米还小,反正有米爷爷奶奶带着,我很放心。而果果就不一样了,趁着和我独处时,她眼睛红红地对我说,“姨,我想明天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我说“小朋友不能去的啊,那儿太远了,小朋友会很累的。你留在家里和小米玩好不好?”,果果居然大力摇头,说“不好!”我知道这回事态有些严重了。要知道,果果最喜欢的就是和小米玩,而这次,居然为了不愿离开爸爸妈妈,连她最喜欢的小米也不要了。赶紧把这一情况通报给果妈(也就是米姨妈),我们一起来对果果进行思想开导。以下是我们的对话:
果妈:妈妈的奶奶去世了,我们,包括爸爸、妈妈还有姨姨,都要去给她送葬,路途很远很远,小朋友是不能去的。而且一路上还要放鞭炮,鞭炮会溅到身上,会很痛的。果果这么小没办法保护自己,对不对?妈妈也很怕鞭炮,不过妈妈会注意保护自己的。
我在一旁插嘴: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不被鞭炮给溅到,所以就没办法再来保护果果了。这样果果如果被溅到了怎么办?
听说可能会被鞭炮溅到,果果有些犹豫了,不再坚决要求跟去。但是又提了新问题:妈妈的奶奶是谁啊?我见过吗?
果妈:果果没有见过。妈妈的奶奶已经去世了,她去世后果果才出生的。
果果:什么是去世啊?
我:去世就是人很老很老了,就会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姨姨和妈妈的奶奶就是因为很老很老了,所以离开我们了,到天上去当天使了。但是她还在看着我们哦,她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祝福我们。
果果:就象汤姆的爷爷一样吗?(汤姆是果果看的书《小兔汤姆》系列中的主人公)
果妈:是呀,宝贝。就是这样。所以我们要去给妈妈的奶奶送葬啊,把她葬到地下,这样她才会安心地去变成星星。妈妈明天下午3点多就回来了。你先在家里和小米玩,想要睡了就先睡,睡不着了就等妈妈回来再睡,好不好?
果果终于答应了。可是据果妈说,当天晚上入睡前,果果忽然抱紧了果妈,说“妈妈,等你很老很老的时候,也不要离开我!”果妈很甜蜜地答应了。
第二天,10日,我们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出殡的一切事宜,包括去时穿的衣服,以及送葬回来穿的衣服,还有首饰、金币、银元等等。按本地的风俗,送葬时要穿白衣服,而送葬回来时一定要穿大红的衣服,尤其是妇女一定要穿那种古典的裙褂,包括袜子、鞋都一定要红红的。这样才能代表以后的日子会红红火火,因为有了过世的祖先的保佑。我也已经荣升为妇女行列了,所以那大红的裙褂也是必须穿的。等这些衣服、行当都准备停当之后,我下楼去吃早饭,并一再交待米爷爷一定要守在米的身边,等她醒来。不然如果米醒来见不到人,会哭的。吃完饭,返回二楼,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米的哭声,赶紧连鞋也来不及脱就跑进卧室,只见米穿着薄薄的单衣,站在卧室门口,一边发抖,一边哭,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心疼得我赶紧把米搂进怀里,爬到床上,再用被子紧紧包住。米躲在我的怀里,一直哭一直哭。我也真想哭啊,想到米醒来,看不到我们,肯定已经在床上哭许久了,然后是怎么自己爬下床的呢?又是怎么自己走到卧室门口的呢?还好米还知道不要走出门,不然从楼梯上摔下来,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米爷爷这时候也赶来了,也是自责的不行,说看米睡得这么熟,就想着走开一下,去帮帮忙,没想到就出事了。心疼得我在随后的一天里,只要一想到米穿着单衣在门口哭的样子,心就会一阵阵地抽痛。尤其是过后两天,我们才发现米的额头上肿起了一大块,估计就是下床的时候给磕了。
八点多,我们开始随着大队伍出发。先是回到乡下,和那儿的叔叔们会合,吃过午饭之后,开始举行告别仪式。米外公一大早就去了寺庙里把寄放在那儿的奶奶的骨灰给迎了回来,摆在灵堂上,让我们大家祭拜。原以为过了这么几年,伤感之情会减少些了,可是再度见到奶奶那慈爱的遗照,泪水忍不住又开始溢出眼眶。想起小时候奶奶对我的好,真后悔在奶奶在世时,没能让她多享些福,让她享享她最爱的孙女带给她的福。希望奶奶一路走好。这时候,才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叫做“入土为安”。
祭拜仪式结束之后,大队伍就开始出发了。爸妈辈们穿着孝服分男女左右排在灵车两边,我们穿着白衣,戴着白花跟在车后,往墓地的方向出行。就这么一路走着,一直到了墓地所在的山脚下。按规距,女人是不能上山的。于是在这儿,队伍就要分开了。男人们继续上山,而我们女人就要换上红衣,点上香烛,提着油灯打道回府。出嫁的女人们都换上了大红裙褂,我也不例外,此时正值中午,我就在裙褂中穿了一件大红的保暖内衣,已经相当暖和。于是把带来的红色大衣以及换下的白衣黑裤一起打包,放进了姐夫的车里(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相当的错误,在回家的路上没多久我就开始冷了,可是没有外衣穿了,就这么一路被风吹着,直到感冒)。包了一辆车回家,可是在车上,香烛的烟四处缭绕,熏着眼睛直想流泪。偏偏我又坐在负责一路放鞭炮的人后面,因为要一路放鞭炮,所以窗户就不能关着,那风就直冲我而来,我拎着不能熄灭的油灯,哆哆嗦嗦地倦缩在椅子里,期待着快些到家吧,快些到家吧。可是没想到,到家之后,衣服还不能换,要一直穿着,到晚上男人们的队伍回来时,还得出门去迎接他们。
我真想念那件红色大衣啊!
当天下午3点多,我们回到家,果果看着果妈和我,很奇怪地问,为什么穿得这么奇怪啊?呵呵,没办法,这是风俗啊。米当然问不了这个问题,可是却很好奇地爬到我的身边,扯着我的裙脚,笑嘻嘻的,又抓着我佩戴的银锁研究了半天。为了应景,我们也给果和米换上了红色的衣服。尤其是米,从头到脚,红艳艳的,呵呵,终于有些女孩样了。
(不好意思露出我那憔悴的脸,只好让米来代替一下。躲在米后面的那个穿着大红裙褂的就是我这个妇女)
时间就在我们和果、米嬉戏之中度过,也在我的瑟瑟发抖中度过(其间我又在裙褂里套了一件保暖内衣,可怎么还是觉得冷啊!)。终于到了晚上五、六点,男人们的队伍要回来了。我们又带着装备(香烛、油灯鞭炮),走了一大段路去迎接他们,等到和他们的队伍会合之后,要重新用他们从山上带回来的火把香烛和油灯点燃,然后再一路拿回家,而我,还得替米爸也拎一盏油灯,真是有够累的!回到家之后,我终于披上了那件想了N多遍的红色大衣,终于暖和了。可是已经感冒了!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米睡着了。可是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又醒来,醒了之后一直哭个不停,足足哭了二十分钟左右,最后趁她情绪稳定下来,开始展露笑颜时,用温水调了保婴丹给她服下。夜里米又醒来几次,双手一撑床就想哭,扭头看到我之后立即倒头又睡。我知道,是白天起床时的那场哭让她给吓着了,才这样没有安全感。躺在米的身边,我迟迟不能入睡。看着她睡着的小脸蛋,心疼和内疚再度弥漫整个心房。我想我会永远记得米站在卧室门口那无助的小可怜样。宝贝,对不起,妈妈没能及时守在你的身边,让你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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