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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根上的舞者（之三）

山 桃

名曰山桃，但绝不是非要生长在山上。习惯了野生的山桃，只要能让种子落入土壤中，就无所谓是生长在山坡上还是沟壑里了，落土生根是山桃的秉性。

有多少可以扎根的土地，它就能在土地上长出多少灿烂，这就是山桃。

山桃是阳性树种，喜欢在向阳的地方生长，所以山桃的一生总是充满阳光。

土壤贫瘠也罢，气候干燥也罢，只要能让一颗山桃的种子在土壤里顺利地完成生根发芽，就有希望在这片大地上长成一片山桃的林地。于是，在大西北的山坡上、沟壑里或者是大路旁，山桃随处可见。

每到春天，西北大地总是难以立即从深沉的寒冬中走出来，天气渐暖，万物在大地上渐渐复苏，山桃是大地上最先知春的植物，这时候，桃树就像是魔术师，只需一夜的时间，桃花就全部开放了，山坡上、沟壑里、大路旁一片粉白，如纱，似梦，像雾，馥郁馨香，沁人心脾，桃花一开，春天的天气就彻底暖和起来了，桃树的叶芽在盛开的桃花底下悄然膨大，野草的新芽这才露出地面，阳光一天比一天饱满……

桃花一开就是一片，站在远处凝望一片桃花怒放的桃林，恍若置身于粉白色的世界，这个世界，阳光饱满，色调温暖，大地被饱满的阳光和温暖的色调所覆盖，只有借助常青的侧柏或者是红松才能勉强辨析出沟壑的位置。站在远处凝望一片粉白色的桃林，让人顿生将这桃林拥入怀中的冲动。走近桃林，白杨树、山杏、柳树、榆树等落叶乔木依然在阳光饱满的大地上木然地立着，在桃树火热的花季里欣然接受着阳光和春风的抚慰。地上的野草争相露出新芽，在花香四溢的空气里跳着、笑着、长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鸟雀，呼啦一下扑进这粉白色的世界，就和这桃花怒放的桃林融为一体了，鸟雀们在一年中的首次集会，在桃林的树枝上开幕了，畅所欲言的鸟雀们，站在各自的枝头上，尽情地表达着各自对春天的想法，鸟鸣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这是桃林在一年中最欢畅的声音。知春的昆虫，被鸟雀们聒噪的声音惊醒，蛰伏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昆虫们，也争相爬出洞穴，开始了新一轮的成长，善于飞行的昆虫，在明媚的阳光里轻轻地抖动一下轻巧的翅膀，就冲着桃花的花蕊扑去了，擅长爬行的昆虫，竖起精巧的触觉，浓郁的花香，粉白色的桃花铺天而来，勾起了它们想在花瓣上跳一支舞的愿望，一时间，这些肢体灵巧的昆虫就爬满了紫褐色的树干。松鼠也离开了洞穴，或像顽孩一样，在桃林里相互追逐，或像梭子一般，在树林间穿行……

桃花静静地开着，阳光静静地照耀大地，鸟雀的喋喋不休的聒噪反而让这片山桃的林地显得和谐、安宁，松鼠和昆虫们在林间悠闲的游玩，让桃林平添几分安闲，却更显生机。

这个春天，阳光饱满，山桃花灿烂，野草绚烂，鸟雀畅所欲言，昆虫和松鼠们在林间嬉戏、游玩……

粉白色的世界里，动植物在阳光下诗意地生长。

花再美，皆有期。

粉白色日渐消退，林地就渐渐地绿了，桃树的叶子长大了，从败落的花间伸出来，和这新生的山桃果一起，绿得精神矍铄。

山桃果在繁茂的叶片底下，安闲地生长，不知不觉中，悄然膨大的山桃果就悄悄地从叶片的间隙里钻出来了，这时候，茂密的野草，就成了许多昆虫的乐园，鸟雀们依然在林间栖息，它们却扩大了猎食的范围，山桃果肉薄而干燥，许多动物都不喜欢这种果实，而松鼠却把它当做主要的食物，松鼠是一种非常可爱的小动物，它的食量并不大，但它非常勤奋，当桃仁开始饱满的时候，小松鼠就抓紧时间采摘山桃果，并将山桃果埋进附近的土壤里，就这样，松鼠在为了给自己储备过冬粮食的美意，也就成全了山桃种子繁衍的美意。

松鼠来不及采摘的果子，成熟之后会自然掉落并落进土壤里，就完成了山桃自然传播的使命。

山桃的果子一落，树就瘦了，叶子也老了，秋风乍起，树叶纷飞。日渐消瘦的山桃树，像母亲一样，以落叶作被，披在大地的身上，并隔着浅浅的土层给种子一句叮咛：秋深了，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秋深了，寒气时时来袭。

沙柳

沙柳，这个来自杨柳科植物类群中的落叶灌木，是独特的。

不可否认，大地上的每一种植物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就如同在各自的生活轨迹上奔波的每一个人。

植物在大地上安静地生长并不代表它们在大地上默不作声，所有的植物都在用自己的肢体语言和生长方式热烈地表达着自己。

花开在植物的枝头上，却表达着根系在土壤里的感觉，花是植物在大地上最鲜明的语言符号，所有的花都惯用花的方式展示一种植物的族别和种类。种子是植物在一生中最终要抵达的一种生命形态，大多数植物的繁殖就是凭借着以发芽和传承种族繁衍为己任的种子完成的，但是种子绝不是植物完成繁殖的唯一方式。

沙柳扦插繁殖的方式，并不是生就有的，而是沙柳为了适应在沙漠化、盐碱化土壤上更好地生长、繁衍而派生出来的另外一种繁殖的方式，沙柳的这种独特的繁殖方式，绝不仅仅是为了展示自己与其它事物的不同，植物就是植物，迫于生存与发展的需要，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和多余的精力去相互攀比，植物只以纯粹的生命为主，与攀比相关的劣根性，与植物无关。

沙柳本是传统的种生植物，与所有种生植物一样在种族繁衍史上开着属于自己的花，结着属于自己的果实。沙柳丛生的枝条上叶片繁茂，除根而外，就是枝叶，大地上繁茂的枝叶，用它们努力向上生长的语言，表达着根系在土壤中向下延伸时欢畅。沙柳的枝条和叶片浑然天成，即便是开了花，结了果，也是花在叶下，果在丛中，安静的灌木丛，看似默不作声，但是所有属于沙柳的肢体语言都在热烈地表达着根系在土壤中的感觉：根深叶才茂、花才艳、果才繁。

沙柳虽有独特之处，但是它依然是杨柳科植物类群中的一个普通的落叶灌木，每一根枝条，每一枚叶片，每一个花序，每一个果实，都是它生命中的唯一，之所以沙柳是独特的，是因为沙柳珍视每一根枝条，所以才在与沙漠化、盐碱化土壤长期作斗争的过程中发觉了枝条的再生能力，只要是生命就需要呼吸，叶片就是沙柳的肺，花是有性植物的性器，沙柳本是传统的种生植物，每一颗种子的诞生都需要植物在开花期完成受精，果实是种子的前身，对所有的种生植物而言，果实是生命抵达最终生命形态时的另外一种形态。

沙柳既是种生植物，又可以通过营养枝的萌根方式繁殖，但是对沙柳来说，这两种繁殖方式不分主次，不管是以哪种方式进行繁殖，只要让沙柳得以在大地上繁衍发展，就是好的繁殖方式。

沙柳的独特之处，不过就是在大地上多了一种可以让种族繁衍发展的方式，仅次而已，而对有的植物来说，连奢望都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