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或一个光头男人在深夜吟唱

 

（组诗）

 

O徐学

 

《无题，或风摇曳着一捆芦苇》 

 

在旷野里，我似醉非醉

深一脚浅一脚，使两只兔子在惊慌中逃之夭夭

 

天空瓦蓝瓦蓝的

我看见无数颗星星像钻石一样

眨着眼睛，那几颗最亮的

仿佛是我逝去的亲人

 

风摇曳着一捆芦苇

一两声狗叫断断续续

此刻，我想抽烟

----而火柴怎么划都划不着

 

那些被时光埋葬了的愿望

那些尚未实现，而梦想实现的愿望

全部降临，仿佛

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无题，或除夕夜》 

 

不停地咳嗽，干咳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这样

 

一包烟，躺在茶几上

像一个犯困的老人

一瓶酒，站在茶几上

像一个沉默的青年

……一壶茶，在茶几上

冒着热气，似乎想说什么？

 

窗外，有人燃放烟花

凌晨的夜空中，昙花似的绽开了

小面积的灿烂

 

——我已经不爱

曾让我痴迷的这个夜晚

 

不停地咳，咳出了泪

 

《无题，或七月十六诗》

 

昨夜，梦见父亲

来看我，他穿着多年前的中山装

和方口布鞋，看上去

他大汗淋漓，出着粗气

好像他走了很多很多的路

 

他坐在我的床头

脸色红润，像多年前那样

用手摸着我的脑袋，在问这问那的

同时，露出了慈祥的笑

 

父亲是一名矿工

他曾在井下的一次事故中

为了救两名同事

失去了，两个前门齿和终身的腿疾

 

等梦醒后，我拉亮台灯

从抽屉里翻出父亲的遗物

一遍又一遍看，直到到泪水湿了眼眶

 

《无题，或记不清我是第几次来这里了》
 
坐在一片枯黄的草上

风吹着我极少的头发，像风吹着

我的孤独
 
不远处，吃草的羊看上去有点模糊

此时，一只鹰在我的头顶

盘旋着，但我知道它不会

落下来
 
明天，就是父亲的祭日

想想那个爱我的人

已经走了三十多了, 我就又一次

迎着远方，落一次泪
 
入冬之后，记不清我是第几次来这里了

但是，这一次

我是为去世多年的父亲来的

 

《无题，或这么想》

 

暖汽还没有注水

即使，关严门

和窗，房间依然寒冷

 

穿着棉衣，坐在

沙发上，我一边搓手

一边看着韩剧 

 

偶尔，我还会

将手，伸向茶杯

伸向电热堡

 

该送暖汽了，这么想

心，就暖和了

 

《无题，或麦子黄了》

 

一条小路，被树荫覆盖

路的两旁，一些不知名的野花

 

开得正艳，我手拿

弹弓，正瞄准

树杈上的一只小鸟

 

当我屏住呼吸的瞬间

那色彩斑斓的野花

在风的推动下，倒向了一边

 

随之而来的是

头顶的雷声，一声接一声

恰似，春节时的鼓声

 

不远处，一片片的

麦子黄了

黄得壮美

——黄得苍茫

 

《无题，或等我老了》

 

躺在一把摇椅上，我吐着

烟圈，鸟在树上，水果在石桌上

打开的一本书倒扣在胸上

阳光照耀着我，微风吹拂着我

 

一些事物美的纯粹

我不得不慢下来，细细地

品味，慢慢地回味

——流泪了，那不叫伤心，叫感动

 

有时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

“一个下午过去了

我人生的许多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无题，或九月》

 

五个写诗的人

在半身高的芨芨草里

走来走去----

 

半身高的芨芨草一望无际

夕阳下的五个男人举着相机

正在抓拍两只飞舞的蝴蝶

风吹着他们稀疏的头发

 

在赛里木湖一公里处

我抬头看见六只白色的鸟

在天空飞翔，我指着它们，向四个诗人说

快，快拍，快抓拍，那是天鹅

 

记得一个诗人是宁夏的杨森君

一个诗人是新疆的刘涛

另一个诗人是甘肃的梁积林

还有一个诗人是甘肃的包苞

 

《无题，或十月》

 

我脸上的皱纹又多了

我爱着的女人也是

 

----风吹在风上

含苞的花慢慢地裂开

这天地之间歌颂的事太多

 

我背着手走在街上

眼前的一切

“再远，也是有尽头的”

 

----唉，岁月

我爱着这催人老的时光

也享受着这街上

迷人的风景，以及

这和平年代里的点点滴滴

 

《无题，或十四行诗》

 

孩子，爸爸今晚给你炒盘土豆丝

虽然厨艺不高，但足以

让你期待下一盘

要知道，土豆是咱们甘肃的特产

 

孩子，咱定西的土豆走出了国门

随着你知识面的增加

你会知道你的血型和我一样

 

孩子，你现在要好好学习

长大后，你不能呼风但要唤雨

不要像你的爸爸被风沙折磨

 

孩子，你心里不痛快就说爸爸两句吧

爸爸不会怨你的，我小的时候

常说你的爷爷，爷爷从来都没有埋怨过我

 

孩子，四月的沙尘，十一月的寒流

都无法阻挡我们爷俩踏上大道

 

《无题，或我不能再往下想了》

 

一个人走了

又一个人走了

相隔时间不长，身边的

七个人，说走就走了 

 

午夜独坐，想起

四个朋友，两个同事，一个亲人

因车祸，疾病，矿难……

 

我不能再往下想了

再往下想，天就真的塌了 

 

《无题，或刺鼻的香》 

 

我来时，桂花己经开败

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它的香味

刺鼻的香，我怕过敏

 

我来时，雾霾己经散尽

天空蔚蓝，我脱掉从甘肃穿来的

一件夹衣，换上了一件单衫

 

我来时，东湖的水依然丰满

我站在湖边看着，水中的

你，美如天仙

 

我来时，一辆开往天堂的火车

正驶向幸福堆积的路上

 

《无题，或那个秃顶的男人》

 

那个秃顶的男人

站在窗前，用手指不停地

在玻璃上画圈圈

 

他画一个人，怎么看

却不像一个人，他画一幢房子

二层复式楼，怎么看

都是大地上的一株草

 

他画一头猪，怎么看

就是一头猪，他画一朵云

怎么看，都是几朵云

 

……他画着画着就流泪了

心想，快到年关了

你，你，你为何还不在身边

 

《无题，或给包苞》

 

 

我们带着内心的佛

四处奔波

我们每晚睡得很晚

 

现在，我们的

身体都老了，但心

还需要年轻

 

——为了生活

——为了孩子

——也为了诗歌

 

说多无益

你别见怪

其实，生活给我们的奖赏

和伤害一样多

 

《无题，或自画像》

 

喧哗之中，他沉默
像一枚钉在墙上的钉子
时间久了，仿佛
他能够说出爱，或被爱
 
身边的那些人，无足轻重
活着，大家都是演员
死了，大家都是浮尘
阿信说，他这是草民哲学
 
他喜欢抽烟，喝茶
心情好的时候
吼几句，跑了调的秦腔
 
偶尓，他也写几首诗
单永珍说：能写几首诗的人中
他算是长得
最对不起人民的一个
 
杨森君说：别看
他在梨树下披着衣服
像个生产队队长
其实，他最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