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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化文学 |
“把萝卜切成手指粗的条条,放置蔽荫处晾成半干,然后用咸盐、花椒粉、大料末、小茴香和红椒面,用高粱白酒调好,反复搓拭,使调料的味道进入萝卜条内。等调料搓匀后,先放在席子上,等稍硬后放瓦缸之中,密封盖严开始养味。半月后,掀盖即可食用。记着要领,切条不可太宽太粗,搓味时一定反复搓揉,一定要让味道浸入萝卜条里,封闭要严,不可以早开盖子。”
这是邻居胡奶奶派出孙子给我送来的一张纸条。
冬天到了,家里需要储备过冬的食物。除了白花、土豆、萝卜、洋葱等易贮存的食物外,泡制和腌制蔬菜也是一种保存的方式。多少年来,在新疆这个缺东少西的地方,每家每户,包括学校、食堂那些公家单位,也一样要通过各种方式存贮过冬的蔬菜,应付漫长的冬天,显得非常重要。
我是从我妈那里知道腌菜过冬的道理的。我妈这个人的心特别粗,我大娘、婶子心也粗,只是粗的程度不同,可能山东的女人大多如此。我妈腌菜时往往叫上我们帮忙,她从来不在缸里放水,而是干腌。先在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大陶瓦缸里,一层盐、一层菜严实地垛起来,腌菜时,她又是白菜、又是萝卜,又是卷心菜,间接地放些青辣椒、芹菜等,一层一种菜,把不同类的菜有序地混着。然后,才会让男孩子洗净了脚,爬进瓦缸里,又跺又踩。跺实了,踩出了水,我妈大手一扬,用力地洒出一把花椒大料,算是完成调配工序。再用透明的塑料布盖好扎严,然后盖上木板子,最后压上一块大石头。这才算完成第一个大缸的腌制工作。
这样干腌出来的菜,往往过上二天,就开始出水,水都来自于腌蔬菜本身。这样腌出来的菜,看起来透着毛玻璃一般的麻亮,虽然拿在手里软遢溻的,可是却是啃馒头就米饭、吃面饭时的最好下饭菜。含在嘴里脆生生、冰丝丝,还酸兮兮的有些倒牙,一口咬下去满口生津。我们孩子没有什么零食,就吃这些东西,往往一天吃下来,剩下的就是喝水了,把一个个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像倒扣过来的小锅,手指头一敲,除了晃动的水声,就是嘭嘭的乱响声。第二天,我妈又开始腌制她的第二个菜缸,整个工作程序和昨天完全一样。不同的是她要亲自动手来抓我们了。因为,这种没有任何意思的重复性工作,再也引不起我们的兴趣了。
记得上小学时,兵团的连队里都有单位食堂,也大量地腌制过冬咸菜。一排几米长几米宽的水泥池子,一字排开。几个矮墩墩胖乎乎的食堂大师傅,辟菜抱菜,上池下池,摆菜撒盐,满脸大汗,也像我妈那样一层盐一层菜地腌菜。我们这些好奇的孩子,下了课没事情干,就都跑过来,身挎着书包,站在圈外,伸着脖子,踮着脚尖,转着看、围着看,指指点点。
现在的生活好了,大人小孩们可吃的东西多了,可供选择的范围也越来越宽了,日子也过得越精越细了,腌制咸菜的过程也变得复杂、工序也繁琐了。
今年,入冬的这几天,全城的女人和老人们都开始忙着开始买菜腌菜。我也一样,一大清早就起床,提着包跑到早市,从一个个市场的菜摊上,精挑细选把要腌的菜拎回家里。就像今年腌萝卜条,就是要把萝卜切成小手指一般粗细长短,先是在阴影透气的地方去掉水份、晾成半干,用多种成份配制的调料反复揉搓,然后再放在晾席上阴成微干,最后放入瓦罐里,调上料酒封闭起来。我家腌制萝卜条,就是在邻居胡奶奶的亲自指挥下,一步一步、精心细致地完成的。在混合调料的清淡香郁又淡淡微酸的气味中,站在干净的厨房里,胸前系一小围裙,心静神安,用心一也。手操菜刀,比比划划,一刀一刀切着,几个白净的大萝卜,通过不紧不慢的艺术手法,不一会就变成一小堆大小相同的条块。你在腌制的过程孕育了自己的生活细节,又在细节里将生活调理得有滋有味起来,就像一掀开瓦罐的盖子,一缕浓浓的菜香味魔鬼似地飘逸而出,直楞楞地扑面迎来。
漫长的冬天到了,合家坐在一起。在大鱼大肉的盘碟中,一碟金黄透明的萝卜条,窗明几净,摆在餐桌上。缓缓之中,举杯动箸,伸手食来,细嚼慢咽,回味荡腹。舌尖轻触,牙齿咀嚼,微辣酸麻,口腔生津。研磨成沫的食物粥汁,在口腔味觉的摩擦过程里,润润地穿过喉咙的贲张紧缩,慢慢地融化进入了享受的胃中,带着愉快乐的心情,流向全身血管的各个末梢。吃的过程,品的内容,全部融入到流动着阳光、自然的味觉中。
就在腌菜成功、瓦罐掀盖的那一瞬间,你双目紧闭全身感受着活着的快感。这时的生活,才会以普通人的幸福方式,穿过点滴之间,显出了把一项俗事弄成无限享受的能力。
就像农民有信心把一片土地掌握在手里一样,能把一堆大萝卜,变成感受艺术的精神生活;让一个俗不可耐的食品,成为一种感受的享受;可能,这才是本色的生活吧。
胡奶奶的条子就捏在我的手里,它温乎乎、暖洋洋,柔软的感觉,像你手抚着的一条动物皮毛。
“把萝卜切成手指粗的条条,放置蔽荫处晾成半干,然后用咸盐、花椒粉、大料末、小茴香和红椒面,用高粱白酒调好,反复搓拭,使调料的味道进入萝卜条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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