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台赋》为何有三个版本？

 

老郑看三国（11）

 

堪称古代文学大仙级的曹植曹子建，写了一篇《铜雀台赋》，其实不过是应景之作，远没有他的《洛神赋》和《七步诗》的文学成就高。可是，阳错阴差，因为名著《三国演义》，《铜雀台赋》一下蹿红，挡都挡不住。在不少人那里，此一篇差不多成了他的代表作。没办法，啥事儿都有个寸劲儿！

当然，小说家罗贯中老罗同志不是用的曹植的原作，而是经过改编了的另一个版本。而且，不研究不知道，研究了才知道，《铜雀台赋》不简单，居然有三个版本之多。可能是时间久远，在传播的过程中一些词句有所变动；也可能经过了后代文人之手，字句上有所斟酌锤炼再加工；还有可能曹子建写作时有原稿和修改稿，结果都一总流传出来了。

咱们先看看三个版本都是什么样吧。

 

1·《三国志》版

——引《三国志·魏书十九·任城陈萧王传》裴松之注收录的《铜雀台赋》:

 

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

 

2·广为流传的另一个版本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虾蝾。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

御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

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3·《三国演义》版

 

——小说《三国演义·第四十四回》中的《铜雀台赋》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云天亘其既立兮，家愿得乎双逞。

扬仁化于宇宙兮，尽肃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辉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

御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

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三国版的《铜雀台赋》最关键的改动就两句：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这一改不当紧，演绎出来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情节——孔明用智激周瑜。说曹操时刻有吞并东吴的野心，想把东吴的大乔、小乔两个美女弄到铜雀台上供他朝夕享乐。小乔乃是周瑜的老婆，公瑾焉能不雷霆震怒？由此坚定了与曹操决一死战的决心。真实不改没有用，一改有妙用，也正是小说人的艺术手段。

于是，问题来了。三国版的肯定出自老罗同志之手了，白纸黑字，想赖都赖不掉。人家老罗没想赖，还拥有着独家改编权呢。反正曹子健也不会几百年后再去找他讨要版权费。何况在老罗成书之前，三国故事就在书场和民间广为流传了。北宋京城开封就有一位在瓦肆勾栏开场讲三国故事的霍四究先生。所以呀，那篇《铜雀台赋》最早是不是老锣改编的还真得两说着呢。

在老郑看来，老罗同志果然很有眼光，对古典诗赋也颇有深入的研究，而且很会借题发挥，改头换面，移花接木，为自己创编的故事所用，还用得非常巧妙，你不佩服人家的不是都不成。

有研究者说，《铜雀台赋》作于建安十五年(210年)，赤壁之战则发生于建安十三年(208年)，可见罗贯中引用时忽略了成文的时间，也可证明这是演义虚构的情节。在下以为，读者大都是看故事的，有几个是研究历史的？别说差两年，差个十年八年也可以挪过来使唤。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您说是也不是？

还有一个例子能说明老罗同志确实有两下子，在三国里他还改编过曹子建的《七步诗》。原版的《七步诗》是六句：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是，他改成了四句。而且，现在的小学课本和《幼读古诗》都是四句：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看来，这个改编的功劳还得记在老罗同志的名下，盗版变正版了！显然，四句比六句更精炼，易记，顺口。所以，现在很多人只知道七步诗有四句，不知道本来是六句。老罗同志是锦上添花，并非是班门弄斧啊！这件事我在去兰考采风的车上跟作家们聊天时说起过，宣传部的一个小伙子还问我那六句怎么讲来着。他说要回去查阅考证一下，治学精神蛮不错的。

 

         

         

         

         

         

         

         

         

         
         （网图选9）

 

（郑川方原创，20160320于宁波白杨街，邮箱：zcf065@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