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勒:交响的世界之梦(一)
(2011-11-01 18:4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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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勒年文化 |
作者按:轰轰烈烈的马勒逝世100周年,分别为《新民周刊》《上海壹周》《明日风尚》《视听前线》《时代报》《文景》等刊物撰写了关于马勒生平与音乐的专题,因文章中关于作者生平有一些重复,现把文稿集中整理成一篇万字长文,在这里分段贴出,欢迎大家批评指正。对于马勒篇幅巨大的交响曲,作为乐队爱好者我必须写个万把字才说得过去吧。
下班之后匆匆晚饭,赶去音乐厅,音乐会已经开始了。悄悄推开一角厚重的木门,隐入黑暗中。舞台上,金色强光与黑暗对峙,眼睛还来不及适应,乐手们看起来形容飘忽,但乐声已经振聋发聩。马勒第十交响曲,永恒的流亡者。今晚是上海交响乐团纪念马勒逝世100周年的专场音乐会。
穿了晚装和高跟鞋,弓腰闪过厚软的地毯,脑子里竟浮现执行任务的007。如今古典音乐成了电影和生活中的点缀品,偶尔出门听个音乐会,就很容易入戏。这样也不错,给庸碌的日子一个附庸风雅和出离现实的机会。不知道音乐如果承载了剧情和记忆,是否会在你心里留得长久一些?
序曲
100多年前,每晚7点,维也纳音乐厅的绛红色幕布准点拉开,当红的指挥家古斯塔夫·马勒(Gustav Mahler,1860年-1911年),身着三件套燕尾服,穿过乐手、鲜花、掌声,回首致意,转身三两步跨上了指挥台。瘦小身材的音乐家顿时恍若君临。
全场屏息,等待他的手势。
金色的维也纳音乐厅,闪光的莫扎特颤音飞过,特里斯坦的咏叹调如丝线旋绕至今,众神的黄昏,乐队长鸣,荣耀与丑闻,咆哮与懦弱,兴奋若狂的手势挡不住时间拖向漫漫黑夜。他在巨大的音乐中呼吸、畅游,沉醉,流连忘返。
而白天的马勒,是个精力过人的工作狂。就像他的那些讽刺漫画:右手指挥棒,左手带电,发脾气,竖头发,法令纹深陷,夹鼻眼镜快从鼻梁上跌下。在指挥台上他是上帝,在院长办公室他是魔鬼,旅行演出瓦格纳歌剧时他是权威,争夺首席指挥家职位他是策略家,维也纳艺术沙龙里他是谈笑风生的知识分子,除了他那个才华横溢的老婆让他有点头疼之外,音乐事业风生水起所向无敌,37岁就当上了维也纳歌剧院的乐队指挥兼院长。
在绿草如茵的奥地利萨尔茨卡玛古特湖区,寂静的阿特尔湖西岸,有一间简朴的小屋,白墙黑门,像守林人的躲雨亭隐没在森林尽头的一处湖岸岬角。每年暑假,马勒把自己关在那里。只有独自作曲的时候,他是个驰骋宇宙审视自我的思想者与冒险家。
19世纪末的欧洲,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影响下,经济迅猛发展。环世界的铁路网已经建成。德国在1871年宣布统一,建立德意志第二帝国。很快,美德超越了英法,跃居世界经济第一和第二。此时奥地利出现了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学派,“弗洛伊德主义”,对潜意识、潜能、人格、道德、情感、性心理等等提出独到见解,深刻影响了当时的文学、艺术、音乐和教育学。此外,在马勒的生活中,还围绕着欧洲新艺术运动,象征主义文学,包豪斯建筑,印象派音乐,后期浪漫主义巨头瓦格纳,新维也纳乐派……他欢畅地游弋其中,立足传统,聆听时代,远瞻未来,一辈子奋斗不懈。
马勒说,我指挥是为了活着,而我活着是为了作曲。做指挥他活得很好,在那个年代,他的指挥家名声如雷贯耳,甚至把欧洲20世纪的最初10年变成了马勒时代,但当时没有多少人看好他的交响曲,连罗曼·罗兰也笑话他。只有他自己听见了未来的召唤,他说,我的时代终会到来。
这位风光显赫的指挥家与作曲家,生前灿烂死后辉煌,享受着上帝的双重宠幸。当然命运也向他索取身心俱创的代价。在风光与宠幸的背后,他的一生精彩亢奋,飘泊,追逐,征战,被自己的才华、梦想和神经质的意志狭裹着旋转不停、疲倦不堪。直到死神与他开起了玩笑,将他的梦想成真,也将他的预言实现,他顿时从自己的音乐世界中惊醒:1907年,马勒写了《亡儿之歌》之后,他的两个活泼幼小的女儿相继患热病夭折,不久他也被检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此时他已称霸维也纳十年,正陷入一场混乱的有预谋的人身攻击。那一刻他听见了什么?
所有的传记里都没有说。
蓦然想起马勒在交响乐中反反复复引用过的歌集,《少年魔角之歌》。小号和圆号奏起幽灵般的音响,少年在魔力召唤中疯狂旋转,痛苦而美妙。这个自以为意志和才华可以主宰命运的人,最终也觉得无力,他突然间老了。男高音高唱:“在充满恐怖的寂静中我们相信是听到了一只远方,远方的夜莺,它像大地生命最后颤抖的一个回声”。磅礴的音乐,如神奇光芒直射大地与心灵,将他照亮。
四年之后,马勒因病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