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乱得不像话，乒乓桌上堆满了还未整理的成堆玩具和工具。Josh在边上帮Daddy粉碎账单，从一开始哥仨抢着做，到最后只剩他独自坚守岗位，每张纸细细铺平，缓缓塞进粉碎机，隔一会儿就打开粉碎机的盖子，把碎纸倒出来，一个纸箱倒满了，又去车库拿了更大的进来，还把自己倒在碎纸中，工作不忘娱乐。哥哥们在连线打游戏，竞争相当激烈，音乐声叫声此起彼伏。Josh时不时瞄一眼哥哥面前的显示器，却丝毫不受影响，勤勤恳恳把繁琐平庸的劳动，做得像干大事一样享受。

是啊，享受，我突然想到这二个字。大叔充满爱意地看他一眼，朝我眨眨眼，一副：“瞧，我儿子做事真认真。”的得意。

这是上上周的下午，为了二周后John的生日，我们把游戏房重新整理布局。彼时我坐在巴台上打字，John和Jacob在我左侧玩，Josh在右。大叔蹲在乒乓桌旁整理琐碎的杂物。

我默默看着他们，想着也许咪咪此刻正在他们当中，他会和谁挤在一起？抑或，他其实正趴在我背上撒娇。

这何尝不是人生。我们在同一空间，亦或不同的空间，做着不同的事。——快乐，兴奋，平静，淡淡旁观。一个屋檐下，各种情绪徐徐穿梭。心是巨大的湖，我们是各色沾了颜料的笔。色彩肆意游曳飘荡，委婉地图画这一壁的温柔。

我忍不住笑了。外人受不了的喧哗，我一早已习惯。即使在足以穿越屋顶的喧闹声中，我一样可以安静思想、慢慢打字、有条不紊做家务。我的心是被他们图画的色板，不知抱怨，只接纳欣赏。我望着他们笑，和他笑儿子做事认真一样，我为自己的悠闲散漫悄悄地得意。

“Laser tag gun, Nerf gun, Xbox one, Play Station 4, Wii U, PC games, Tablet games, New Movies,....”大叔如数家珍。

需要这么多游戏吗？我怎么感觉这是他的派对，而不是儿子的。

“就是得让他们玩得开心尽兴。”他一边整理设备一边骄傲地宣称。

只要是儿子的好朋友，他都当自家孩子般宠，制造各种机会给他们疯；只要是我的闺蜜，姐妹们的任何要求各样问题，他都一一记在心上，默默替她们解决。

随时不忘总结一句：我都是为你。

好像这辈子他拼了命铁了心要令我没法图报。不过我早说过，生了这四个，足够他此生做牛做马。

只是，要到后来才发现，我不需要任何回报。——生育养育过程中的甜蜜，已足以弥补所有开膛破肚、流血疼痛的代价。育儿的时光，是细嚼慢咽用心品味的佳肴。每一个拥抱，每一句倾诉，每一次任性，每一个吻。

都知道时光一去不复返，真正懂得珍惜，并享受其中的人，希望我算一个。

经常参加各类妈妈聚会，听得最多的，是对配偶和孩子不如自己预期的失望。孩子的各种调皮，各种漫不经心，各种功课成绩不如意，简直罄竹难书。妈妈们祈求妙方的同时，何尝不曾鞠躬尽瘁。

通常这个时候，我只有闭嘴的份，静静聆听，暗暗庆幸。相比之下，我是个懒惰却幸运的妈妈。我功课没有盯得那么牢，我喂养得也没有别家妈妈那么细致，常是营养到，一锅端。甜甜圈，冰激凌，果汁糖，我买我给；功课做到十一点还没完成的，我一定是：去睡去睡，妈妈帮你画完；又时时在计划着下一次派对下一场旅行，力求让他们每天都有尖叫惊呼的理由。

我承认我玩心重，但我是个讲义气的妈妈，我把他们当朋友，我绝口不对他们说一句负面的话；我在他们面前，也强势到令他们佩服，也小女人到软弱时讨拥抱讨怜悯；我家务做不完，会大叫着求帮忙；谁脏衣服乱扔，会被我挠痒痒修理；我常常放了学不直接开他们回家，绕个路去新开的冷饮店给他们惊喜；对于他们的小动作小计谋我知道却不急着戳穿，等他们喜滋滋自己揭发自己。我乐得笑呵呵，听他们分析错误的原因，我再和他们分享我童年的糗事、我所吸取的教训。把属天的大道理用浅显的言语传达，是我始终努力的目标。彼此的关系日益亲密，我猜是因为互相接纳和理解。

我既不是完美的妈妈，何必要求儿子们完美，我只求他们尽力就好。十二个单词错十一个，有那么重要吗？当然重要，但如何让他知道重要呢。我能做的，就是一遍遍陪着念，看他抄写，字写得扭扭捏捏，忽上忽下，我不计较。听他告诉我说，有点不好意思啊妈咪我错那么多，我闭着嘴抱着他安慰。隔天只错十个，我就搂着宝贝一起欢呼了。待他睡着了，我去他床头为他祷告，始终坚信，我手不能做的事，我的祷告可以。

我对学习成绩的要求不高。只要他们比昨天的自己进步一点就好。为何跟别人比，灭自己的志气？与其锱铢必较分数A，B，还是C，我宁愿确定他们是快乐的，是心胸开阔的，是乐于助人的。性格和品德的培养与建立，我更看重一些。但这些都是可以在玩的过程中慢慢成长的。我致力于让儿子们在玩乐中成长成熟，他致力于让儿子们在玩乐中思维敏捷大胆心细。

我们真是绝配。

他跑了三家店买生日派对的布置。John十一岁了，这次生日他自己策划，所有请过他参加生日派对的小朋友，他一个都不落下。他们父子计划玩的，我张罗吃的。结果来了十几个小朋友，玩足一天一夜。John很开心，收了好多礼物和祝福。我写给他的卡片压在他枕头下，写了一箩筐的感谢和鼓励。希望能激励他更努力学习，更关心别人。

我上周开始点穴燃脂减肥，一个多礼拜功夫，体重从120磅掉进了113，好像胃也被点小了。吃几口就不饿了。对垃圾食物的喜爱突然变了。不喝冰水也居然做到并习惯了。不狼吞虎咽的日子，脑子用的比较多。人不是单靠食物活着，这点我早知道。但真正做到后，奇妙的滋味还是很享受的。这次大姨妈来得也很和平，眼看胸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渐渐回到少女时期的扁平，那种感觉直奔欣喜。上了年纪以后，总不停需要给自己鼓劲的外力，没想到这是一桩。

有时候对自己没要求，有时候对自己又拼命要求。矛盾是女人。我可以只做家务过一天，也觉得没什么自责。可更多时候，又盼望着记事本上贴满红点点。今年开始，我把过得有意义的一天贴上红色贴纸，以资鼓励。——对的事情需要刻意去做，做做是会习惯的；上了年纪后，若自身各方面没有提升，总觉得亏欠了自己。

就像我对妈妈们分享的：当你做到只对孩子和家人说正面积极鼓励的话，渐渐不仅会养成习惯，你也会享受这一改变带来的祝福，并且看到美好的果效。从而不再愿意，也不会再说负面的话了。

不做光想，是最难的，做做就发现，其实，就这么简单。

“也就这八年，发生这么多事。”大叔从车库进来，连连叹息。对面的韩国老太太去世了，他隔壁那家的先生头发白了，还坐了轮椅。我始终记得我那年刚拿到驾照，倒车撞到他家的车，他后来坚持车头一小块是我撞的，其他地方的凹槽是原本就有的。令我对这个老把车停在我家门口的黑人大汉肃然起敬。

没想到膘肥体壮的他竟然坐上了轮椅，但愿有机会找他慰问一下。世事难料，我们谁也无法保证明天一定是顺利的。但与其战战兢兢怕明天不如预期，不如把握今天，做对的决定。起码我们可以做到，控制自己的脾气言语态度。也许，气氛被搞好的同时，心情和身体也会因而变好。会吗？试了才知道，不是吗。我永远看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