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们都去上学了，屋里安静得只听见五只狗宝宝咕噜咕噜吃奶的欢畅声。偶尔也会打打闹闹，挤挤撞撞了，吵闹的声音，像是枝头的喜鹊。

原定这礼拜搬家的，想想还有很多细节要处理，新家也有不少待整理项目，吊灯啊吊扇啊凳子啊，都要装。上周末朋友夫妇倾情帮忙，总算把车库搬妥当了，现在车库里成堆剩下的都是他日积月累的囤货。就由得他慢慢整理，不干我事了。

昨天已开始在新家打包，打包间依旧设在车库，空间设计得不错，宽敞了很多。打包桌靠近通往院子的边门，开着门空气也好些。这两个礼拜淘宝店的发货并没耽误。白天打包店里的货，夜里打包搬家的货，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唯一没做的，上个月我俩的午餐约会断档了，而我，也好久没有独自出门逛逛了。

晕头转向。每天不停买了新东西搬进新家，又不停把旧的处理掉。不用的家具日用品，许久不穿的衣服，统统送掉捐掉吧。我算是会囤东西的，也不能跟他比，我的囤货大都是我店铺要卖的货。昨天看到一只搬进新家的箱子上贴的是老房子的地址，他说是给儿子买的桌子。也就是说，这至少是五年前买了未开封的。

这样的事层出不穷，我往往也倦了，懒得理他。车库里很多纸箱都是他标注了要开派对时的抽奖礼物，连抽奖的彩票都好几卷。去年教会圣诞派对上，被抢得最猛的头三样礼品，都是他提供的，他一直得意到今天。

可是，圣诞抽奖派对不是一年才一次吗。

不过这些年我真进步不少，鲜有数落抱怨。偶尔听到别人在数落她的老公，也会觉得刺耳。总希望营造温馨祥和的家庭氛围。

今晨趁他醒了搂我进怀那瞬间，突然想起昨晚发的脾气，跟他道歉，他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他不介意，他知道我的辛苦。

而我朦胧间触碰这陌生的感觉，觉得稀奇。原来我很久没有道歉了。原来我很久没有对他发脾气了。

大姨妈还没来呢，没人可怪。只能怪自己操练不够。他嘴里的搬家是小菜一碟；在我眼里，到底也是大动作。我又心急脾气急。只能安慰自己镇定点再镇定点。Jackie也总微信上关照，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脱力。想想我们搬家这速度算得慢了，也就罢了。

我若是心里突然火烧火燎，我就知道哪里不对了。我是遇事不慌，临危不惧的那类。做事幅度大胆子也大。每次遇到自己细胞反常，都会习惯性停下来，什么都不做，只是问问心里的自己，哪里需要帮助。即使他算是解决问题的专家，很多时候，排己忧解己难还是要靠自己，——静一静，聆听心灵深处，圣灵的声音。

儿子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顽皮，换房子对他们来说是探险。五年前搬到现在的房子时，Josh还没出生，John二岁，双胞胎也才一岁，没什么记忆。现在到底不一样，大的三个会拿着扫帚簸箕跑去二楼，帮我扫厕所的猫砂，还互相鼓励说：“We have strong muscle.”“Yes, we do!”可转眼，玩具又散作一地。

到底还小，靠不住。我不跟他们计较。嘴巴最甜的Jacob每天都跑会来抱抱我，夸我很棒很nice，用甜言蜜语安慰我。James只有他无比开心时才会来表扬我几句。Josh却是老批评我的那个，批评我的时候一针见血，表情还很丰富，仿佛他是Power Ranger化身，专门抵挡错误。John则天塌下来与他无关，别的小孩打游戏，他却自己搜到成人教导如何解开这游戏的奥秘，若不制止他，他能一坐几小时看得津津有味；又总在我最忙的时候，自己用lego搭个正方形，让我变幻出几十种不同图形。我当然是做不到。他变给我看，我若不耐烦，他眼看就要受伤。

好吧，都是挑战。时间最刺激，她总带我们到新的目的地，指给我们看不同的自己，年轻的，年老的，幼稚的，成熟的，善解人意的，不解风情的。哪天我能够诉一诉苦呢，还是我根本无苦可诉？也许今天的烦恼是别人竭力追求的目标。而我若追求孩子长大的一刻，那些孩子离家后空荡荡屋檐下，叹着气的夫妇是不是又要笑我傻。

总有人来向我诉苦，我的客人，我的粉丝，悄悄地，把我当知心姐姐。我若有能力我就回一下，哪怕只是安慰。其实更多的时候，我知道她们需要的只是一双聆听的耳朵。

又突然换了新校车司机，披肩卷发，五十岁年纪。很遗憾没机会和前司机道别。不过这一位也是一样的笑容可亲，把睡着的Josh双手托着给我。好像那是她的孙儿。

发现她们每一个都差不多，都不年轻了，都一样爱孩子、体贴家长。不晓得是雇工还是志愿者。每次抱过她们递来的Josh，都有一股暖流浇灌我。我也习惯对她们说些温柔的话。只是很久没有给司机做好吃的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分钟会遇见谁，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下一分钟遇见的，其实是自己。自己曾经付出的爱、辛劳和努力。你付出了，你早晚得到。即使流失了，因知道流失的是爱，也会微笑着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