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二十六年[老照片1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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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排牙齿拉紧了牙线,像是戴着紧箍咒,既痛又痒,好些天了。缝隙的确比刚戴牙套时紧了很多,却因为年纪的关系,还得至少戴一年。
石榴开花了,很旧的红,儿时大红花的颜色,红里带橙,点缀在青色的绿叶中,分外娇媚。在厨房做事一抬头就能看到,心上无限希望。
他说,你走出去看看,已经结了很多小果子了。
小时候外公家三楼的阳台上有棵石榴树,每年都结石榴,但每次我们去都不是时候,竟没吃过一次。我非常喜欢石榴,倒不是因为它营养多好,只是喜欢吃起来一粒粒剥下的那份悠闲。偶尔染了衣服,粉红的一砣,淡淡晕开,暧昧得不像话。
今天礼拜一,是美国国丧日,全国放假一天,明天我要去做羊膜穿刺,据说做好后24小时内不能大动,他说礼拜三请假在家看小孩;礼拜五他休息,等于这礼拜他都不必去公司了,我突然如过节般轻松。
莫非心理上我无限依赖他?
26年了,当初的小女孩成了小妇人。世事无限。妈说,你爸要是看到三宝,不晓得怎么喜欢了。
他在天上也看得到他们,不是吗,也一样喜欢,不是吗,一定的。
写了长长的一篇,发送时,不见了。只剩上面这一段。有火没处发,我容易吗,时间都是榨出来的。
还好写博客这五年来,还没有一次因为这个原因拉倒不写过,都是立即重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强迫吧,——总不想轻言放弃。
[小团圆]看到最后一页,厚厚的一叠,亦如人生帷幕,终于也有拉上的一刻。即使只字片语,一样看出悲凉,如平静的池水,毫无微风,厚重的在心上压着。合上书,我说,真想哭一场,仿佛那一汪池水,都涌进了眼底,耳目肺腑。
“是悲剧?”他总以为小说,不是喜剧,就一定是悲剧。
有心有机就是没有团圆,偏偏心里是渴慕团圆的,如此更觉凄凉。名字也取得讽刺。
[他的过去里没有我,寂寂的流年,深深的庭院,空房里晒着太阳,已经是古代的太阳了。我要一直跑进去,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呀!’]
爱一个人,要到怎样的程度,直想跑进他的过去?
[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什么东西在。]
幻灭了的爱情,还有什么值得推敲?可惜年轻的张看不开。
抑或,轮到自己,谁都看不开?
“我们还有没有Honey?”把Pancake盛进盘子里,我随口这样问道。
诺大的脑袋伸过来,“我就是Honey,你要不要舔一口,很甜的。”
推开他的头,还得用大力。
侄女到香港出差,顺道去了上海,此刻住在波特曼酒店,小男朋友照例一路相伴。
“Jessica的男朋友太粘,男人这么粘,没有腔调。”他听见我说起,在一边这么评论。
你知道什么叫腔调?男人有没有腔调,不是要女人来评估?一如一个女人可不可爱,要同他相处过的男人来论定一样。——即使有旷世才华,不会生活不会爱人,不愿牺牲,一样留不住男人,不是吗。
想什么都联系到[小团圆],看来这样的境况还得持续一阵子,一如我的牙痛。
我倒觉得这个Gerald挺可爱的,Jessica来看我们那几天,他日日一早从洛杉矶西部开车到洛杉矶东部来看她,甫进门才脱了鞋,就陪着三个皮大王疯,我开始一直叫他Jerry,他也居然很认真地应。厚道的小子,侄女说他手很巧,什么活都会,脑筋也灵活。
我回信告诉Jessica,他们可以去波特曼对面的避风塘吃宵夜,酒店后面的小路上有家桂林米粉店,也相当美味。南京西路,我当初最爱流连的地方,真真怀念上海。
有一次四个人在一处走,突然迎面来了部车,冲散了我们,我和爸爸走一边,妈妈牵着妹妹走另一边。
“一家人还要分两处走。”当时妈妈这么嘀咕。
如今何止两处。想要穿越时光隧道,跑进过去,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呀。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5月24日,爸爸去世二十六周年了。时间如一把利刃,明晃晃在你面前照着,得意地笑,像是在说,你能怎么样?你再怎么样,也斗不过我。
好在,我从没想跟时间斗,只想稳稳妥妥,勤勤恳恳,尽我所能的生活,是以,并不怕这把利刃,即便我的脸,被它一照,还是与当年有太大的不同。
翻拍的爸爸的黑白照片,有点模糊,但心里,影像永远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