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在一个镇中心小学任教导主任。他的妻子也是个老师，就在他任职的学校任教四年级数学。

    就是那一年，上级对教育质量下了硬指标，学生的成绩不但与任课老师的工资奖金相挂钩，而且还作为老师提拔、晋级、进城的必备条件。虽然说每个老师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学习进步，成绩优秀，但当学生的成绩作为考核老师的依据时，老师心理压力还是明显增大了。每个老师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即使创造不出提拔、晋级、进城的条件，至少，也总不能工资奖金不保吧？

    作为教导主任，他非常清楚每个老师心里想的是什么；作为丈夫，他更深知妻子教学的努力和辛苦。老师们所有的努力，如果跳过教书育人的终极目的不说，那就是分数了。

    分数，是通过统考出来的。

    那时，中心小学教导主任有一项特权，那就是掌管着全镇各校统考试卷的启封、分发、封存大权。每一次统考，都是由他从县教育局领取密封的试卷，由他在考试前一天启封，由他按照各校所需试卷份数分发，由他分别重新密封，再由监考老师带到各个学校。也就是说，他是唯一一个能在统考前接触到每个年级、每门功课试卷的人。

    往年，因为学生成绩与任课老师不挂钩，他没多想，所有试卷一律由他一个人完成启封、分发、封存等整个过程。但那一年，在打开四年级数学试卷前，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捆试卷一旦在自己的手上启封，或许就会伤害到妻子。虽然他决不会泄露半个题目给妻子，但如果妻子任教的班级考出好成绩，还是难免有人会说闲话。这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妻子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当天晚上，他敲开了校长的房门，将一捆四年级数学试卷，原封不动地交到了校长手上。

    校长说：“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我还信不过你吗？”

    他说：“我知道，你信得过我。但我不敢保证，所有老师都能相信我。”他这样说，校长马上意识到，这捆试卷于情于理都不适宜在他手上启封和分发。

    校长说：“你放心，这个就由我来完成吧。”说完，就想动手撕开封条。

    他说：“慢着，还是让我先离开吧。”校长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他让出门外，并迅即关上了房门。

    那一年，他妻子任教的四年级数学，果然考出了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