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建筑不好,沉闷平庸,欠缺想象和力量,那它只诉说自身建造的故事:怎么建造的?细节如何经营?资金如何筹措?但是,伟大的建筑一如伟大的文学作品,或者诗歌和音乐,能诉说人类灵魂的故事。能让我们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看待这个世界,而且从此有了改变。能唤起心中的欲望,勾勒想象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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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是活的,会呼吸,像人一样,有外貌,有内在,有躯体,也有灵魂。在建筑中,能感受到记忆与意义,体会到被唤起的性灵与文化的渴望。
设计出伟大的建筑需要设计者的灵感和汗水,也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和抗争精神,因为这条路上布满荆棘。
作为一个建筑师,李布斯金直到50多岁,设计的作品才开始落实。他以前是个建筑理论家、学院派,都是透过设计图探讨建筑,对理念和抽象观念的兴趣远大于对实际操作的兴趣。有一天,他收到一封来自柏林政府委员会的邀请函,希望他去参加为柏林博物馆扩建“犹太部门”的设计竞赛,他采用了如下描述的设计意旨,尽管正式提交前被两个建筑师朋友警告说“你打破太多规则了,他们会取消你的资格”。
就我所见,就是用建筑的语言让石头发声,来建一栋房子,把我们全体,包括犹太人和非犹太人,带到历史的十字路口,向我们说明,当犹太人被逐出柏林的时候,柏林也把自己从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放逐出去了。如果这层关系没有解决,就没有未来可言。
尽管作者最后拿到了这个项目,但还是有刁难和批评的声音。“这在结构上根本不可能,建不起来的”“如果建了也不可能屹立,里面不可能走人”……但是作者没有抱怨,而是客观地审视这些问题,探索其可行性。他明白99%的得奖作品活不过规划阶段。跟按图兴建比起来,赢得设计竞赛是容易多了。
每当我经过没有灵魂的新建筑,就会感觉除了我映在玻璃中的身影之外,没东西可看。这种建筑失去了城市的宽弘,也失去了扮演某种公众姿态该有的气息。
地头蛇的势力与官商的权力自不必说,他们确实常常正面显示出敌意和恐吓。作者还要面对来自那些不可一世、恼羞成怒的同行或者说对手们的压力,听他们咆哮“别告诉我怎么建我的城市”“那是我的地盘”。他反感这无知和无礼,但他坚信,20世纪要的是新的建筑哲学,一种奠基于民主理念的建筑哲学。他不会把城市的历史一笔抹杀。城市不是一张白纸,也不能任由建筑师的想象来玩弄。
当妻子尼娜为了挽救犹太博物馆奔走的时候,李布斯金的脑袋里除了想着砖块和水泥,也觉得自己对罹难的数百万人,还有不应忘记历史教训的新一代年轻人有一份责任。
当他的世贸重建方案遭到合作者质疑、诋毁、试图用卑劣的手段遏制的时候,他从没有想过一走了之。他坚信纽约的精神会凌驾于个人的考虑之上,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最后会出现不可思议、抚慰人心的东西。
城市是由人类的梦想建立起来的。有时候,我们会忘记这一点。
不管你是不是建筑师,都应该记住这一点。我们生存的土地是我们的城市乃至民族的灵魂的发源之处。如果你无视她,就会如同行尸走肉。还有一点,就是永远不要放弃希望。如果你的事业是对人类有益的,它也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你的作品或成就会远远长于你的生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