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书摘】园博会到来之际,奉上重量级作品《造园的故事》
(2013-05-10 15: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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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追踪长达三千年的造园故事直至21世纪,这不仅是一个故事,而且还是一个无限的数字——有多少位造园家,这个数字就是多少。造园的故事也可以采用无数的方式来进行讲述,讲故事的人是一名造园师,或许更重要的是,也是一名设计师,因此所采取的是美学角度。我的主要兴趣在于布局(园林的风格),以及它们是如何、缘何产生的。但是作为一名执业的职业造园师,我也感受到一种针对植物的持久的兴趣:它们在过去如何得以使用?它们在将来会如何被使用?我相信,探寻造园发展的历程将会丰富每一位造园师的生活,同时观察不同历史时期是如何相互影响的,这将帮助我们每个人确定自己的目标,并展望未来。人们很容易认为在造园中没有什么是新鲜的,营造过程中的每个园林都依赖并受启于以往的风格;但是在一个科学可能会引发更多惊喜的时代,这种说法或许过于宽泛。然而,如果大体上这是正确的话,研究历史似乎更具价值。能够识别以往风格的影响,就能够使之适用于我们自己的个人需求和期望。于是我写作这本书,与所有的造园师们进行分享,而不只是为了那些对历史感兴趣的人们。
首先需要界定本书的范围。必须要有一个边界。我选择将讨论限定在“用于愉悦的造园”。作为一名设计师,我在果园、菜园和菜圃的规则种植中获得了美学上的满足,但是我将它们从故事中删除,因为它们和“作物”——农业和功能性生产的园艺——太接近了。同样,我也回避了作为“爱好”的造园——金奖大丽菊、阿尔卑斯槽(alpine troughs,一种用阿尔卑斯山石所制成的小型盆景。——译者注)以及盆景(bonsai)——所有这些领域都是为了满足专业人士的爱好。我所讲述的故事是一段更加通俗的历史,并且关注于户外造园,很大程度上会止步于温室和花房之外。然而,在“实用”和“美观”之间还有许多灰色区域。一棵树木可以种植用来遮阴,但是在希腊山坡上的一片树林也能用来表现庄严的气氛,也能够作为一种“万能”布朗景观中的一部分,用来描绘一幅光影效果的画作。尽管草本植物在讨论范围之外,但是我也收录了最早的草本植物著作和草本植物学家,因为在植物科学的整个发展历程中,它们是相当重要的,是造园演进过程的必要部分。我们一般认为,在16世纪以前,人们从来不会只考虑植物的美观——在此以前,它们仅仅为我们提供食物和其他必需品,或者用来治疗疾病。但是园林的传说和记载文献显示出一些截然不同的事实。从很早以前开始,中国皇帝、亚述国王和中世纪诗人们都沉浸于园林之美的理想中,到12世纪时,波斯诗人将玫瑰和夜莺描写成一座园林愉悦程度的标准。造园很快成为一门艺术,而不仅仅是实用的,有时是美丽植物的一种集汇。
彼特拉克在14世纪首先表达了人与自然之间的一种新关系,并且由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进行了拓展,导致了一场关于在园林中的“艺术”与“自然”相对价值之间的争论,这场争论至今在园林建筑师和那些从自然主义角度对造园更感兴趣的人们之间仍然持续着。在16世纪和17世纪的意大利,园林建筑师通过发明第三种类型解决了这个难题,简而言之,它就是由于人类的管理而得以“改进”和“拓展”的自然。造园的艺术远远超出将植物和一些设计要素组合在一起。当植物由一名园艺师照管时就会繁茂生长,当园林格局由自然植物妆扮时,它也会繁荣发展。尽管造园艺术可能依赖于对自然的控制,但这是一种合作而不是一场斗争,我们完全依赖于来自自然的合作。
在造园中对于生态需求和自然主义的现代意识,有时是以园林美学为代价的。但是如果造园不是人工所为,那么它会是什么?在一个人工围合区域,一些针对自然的操作是不可避免的:修剪整理过的树篱和装饰过的花圃,这都是驯服自然的手段。这与现代野生园艺的理念是背道而驰的。在那里,再造自然变得比艺术更为重要,并且要避免任何控制性要素,视觉愉悦让位于不是去师法自然,而是忠实地复制自然。这种造园方式有很多正当理由——拯救遭受威胁的动物和植物、保护水源、避免来自除草剂和杀虫剂的污染,但是它们都没有与作为一门艺术的造园术相关。
什么是园林(garden)?这个英文单词来源于法语“jardin”和条顿语的词根“yard”,意指一块围合的场地,通常采用围墙或者栅栏,在其中,土壤用于种植各种各样的植物。这个概念可以回溯到犹太-基督教传统中的伊甸园之前,其构想源于伊甸园,穆斯林则将它转化成一个人间天堂,也就是一个即将降临的天国(heaven)。这与波斯的paradeisos〔被阿拉伯人征服以前在新月沃地(fertile crescent,指西亚伊拉克两河流域连接叙利亚一带地中海东岸的一片弧形地区,因土地肥沃、形似新月而得名。——译者注)中国王们的狩猎公园〕非常不同。作为一个生长植物的地方,一座园林意味着水、土壤、温暖和阳光,还有想要种植这些植物的园艺师。对我而言,只有当引入一种特别要素时,这一切才能构成一座“园林”:源自审美的对布局的某种选择和控制。
在所有的国家里,特别是在沙漠地区,水对生命、人类和植物都至关重要。造园师们长期以来琢磨通过采用水池、喷泉、溪流和湖面等方式来为园林增添美景和乐趣。穆斯林的查赫·巴格(chahar bagh)或者“四分”园有四条水渠,它们代表了《古兰经》中所揭示的生命的四条河流。在16世纪的法国,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庄园湖面上举办水上宴会,并且模拟水战。当时这在复杂程度方面已经登峰造极,而文艺复兴时期的水利工程师发明了各式各样的水力装置来提供娱乐,打动人心。在18世纪,有着平静倒影的湖面在英国景观园林中成为了一种基本要素。水的声音和流动引入了另一个更加实用的元素:在炎热的气候中,喷泉的喷发赶走昆虫,同时还冷却空气,而今天在美国西海岸的大型现代喷泉中,奔腾的流水还有助于吸收交通噪声。
我们为何造园?难道园林是一个我们能在其中营造自己的绿洲,感受由于营造一个宜人格局或者栽种植物所带来的满足的地方吗?或者,假如我们拥有财富与地位,园林是否如同过去那样,是一个炫耀权力和财富的地方?一些人,包括中国的皇帝们,就是由于追求宏伟计划而导致国破家亡。在更为普通的层面上,其他一些人,如18世纪时在萨里郡佩因斯希尔的查尔斯·汉密尔顿和19世纪德国东部的皮克勒-穆斯考王子,由于热衷于造园而葬送了他们的家产。这两位贵族人士由于在造园方面花费无度而不得不出售他们的家产。路易十四在凡尔赛宫留下了奢淫无度的园林,而他的后代却不得不用生命来为此进行偿还。他的规则而宏伟的遗产影响了此后所有的造园风格,有时候从反面向我们显示了我们不想要的东西。在各种历史与文化中,造园的根据是多种多样的。我们很可能希望将园林做成一个可供娱乐的地方,例如在莫卧儿王朝时期的印度;它也可以是一种精神表达,例如在日本的禅宗园林;或者是一种生态信仰的表达,例如在伊利诺伊州的由简斯·詹森设计的林肯纪念园。在文艺复兴时期,一些欧洲植物爱好者的花园就等同于一座包罗所有可能“藏品”的植物博物馆,今天,恢复一座历史园林以保护过去格局,同时也起着一定的教育作用。
不同的人希望从造园中获得不同的东西,不同的文化和气候使得人们看待事物的方式不同。17世纪的约翰·夏尔丹爵士和20世纪20年代的维塔·萨克维尔-韦斯特在游历波斯时,都惊讶地发现波斯人只想简单地坐在他们的园林中,而不是像欧洲人那样四处游走。当然,穆斯林园林是一个在遮阴柱廊或者宽阔悬铃木下进行冥想的场所,而且从一种实用角度来看,它也不是一个用来在烈日下从事散步的场所。
是从一些最早的沙漠园林中(也就是在干旱气候中由植被形成的绿洲),我们形成了作为一种庇护所的园林的思想。对于游牧者而言,一片绿洲就是一个与飞沙、狂风和烈日完全不同的郁郁葱葱的地方,是一个与外部世界完全隔绝的场所。今天,对于我们很多人而言,尽管园林概念既存在于现实中,也存在于思想中,但园林依旧是一片绿洲,是一个独立的场所。
这种思想在什么地方与早期文艺复兴的建筑师们将远景和“自然”融进他们的园林设计之中的最先尝试相吻合?它在什么地方与在肯特“去除藩篱”(leaped the fence)之后,想将整个景观带入园林的英国18世纪造园师的思想相吻合?在美国,“野趣”(wilderness)的方法仍然是适宜的,并且得到了保护当地植物以及相应禁止外来植物这样一种重要需求的支持,因为外来植物容易打乱自然平衡并且破坏植物生态。在作为个人隐居所的园林范畴的另一端,则是公共公园的整个思想,它是在人口密集城镇中的一个供人消遣的地方,或者有时正如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于19世纪下半叶将纽约中央公园描述成人民的“绿肺”(green lungs)。
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学习如何为了未来去尊重并保护自然,如何聪明地造园而不去牺牲作为一种艺术的造园思想。造园的故事是绵延不断的——正如一座园林本身就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产物。我相信,我们可以让过去进行讲述,并且为了今天和明天重新诠释它的信息,以此来最好地造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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