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受贾珍之托协理秦可卿丧事,细想起来,总结出宁府管理上的五大弊端:一是人口混杂,财物贵失;二是事无专管,互相推诿;三是需用不清,滥支冒领;四是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是家人纵豪,有脸的不服铃束,无脸的不思长进。
宁府总管赖升把管事婆子媳妇们召到一起,说:“珍大爷已托那边府的琏二奶奶来帮助管理内务一个,她可是出了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不讲情面,大家宁可辛苦这个月,早点来,晚点走,别碰到点子上,把老脸丢了,就没意思了。”
“说的很是。”众人都说。
有个人笑着说:“也是得这样的人来管管,不然太不成体统了。”
来旺的媳妇拿着对牌来领呈文经纸,有人知道她是凤姐的陪房,赶忙迎上去,有说有笑帮忙把纸给领了。来旺抱着纸和媳妇走到仪门,来旺的媳妇才自己接过纸抱进凤姐屋里去。凤姐要彩明把纸钉成帐册,又传赖升媳妇进来把下面婆子媳妇们一一登记在册。然后,按名册把大伙召集过来,厉声说道:“我既然管了这事,就不怕你们嫌,我可不像你们大奶奶,那么好说话,由着你们的性子来。从现在起,我说了算,再不好说你们以前是怎么办。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到时老脸没了,别说我没给脸。”
众人中,有的相互望着眨眼睛,吐舌头,但都鸦雀无声。凤姐按册叫人到面前亮相后,然后宣派各项任务:二十个人专管来客倒水饮茶,其他事不管;二十人专管来客饮食吃饭,其他一律不负责;二十人专管灵前守灵、添香、挂幔事宜;四人专管茶杯、茶盘用具,如有遗失破损,谁弄的谁赔,不清楚的,四人共同赔偿;四人专门负责酒具器皿碗碟,如有损坏同样四人赔偿,分清责任各自赔,分不清的共同赔偿;八人专门收取祭祀礼物、礼品、礼金,登记造册,不得有遗漏;二十人专管供香、蜡烛、灯油、笤帚等各种所需用品的领取发放;还有分派到各房屋院子看守物品用具;赖升总管负责日夜巡察,发现有酗酒赌博,偷懒耍滑,定要如实禀报,严肃查办;如果我发现你徇情不报,我也是要不客气处罚。每日卯正二刻我到这里来,巳初时吃早饭,有事统一在是午初二刻来回,戌初烧完黄花纸,我再过来查看一遍。
如此这般安排,众人口服心服,各人安心干自己事,丧事诸多事务繁杂,但是秩序井然有序,人人暗地佩服凤姐才能,都说她是女中豪杰,十个男人也比不上她一人。
凤姐看尤氏卧病在床,贾珍忙进忙出,日夜操劳,命荣府厨房每日专门熬制粳米粥和做几样可口小菜送过来给贾珍夫妻俩。贾珍也是吩咐把上好菜肴送到凤姐办事的三间抱厦中来。凤姐每天按时点卯,专心料理各项事务中,从不与婆子媳妇们谈天说地。
出殡头一日,按理都是要辞灵。凤姐寅正起床,梳洗打扮完了,喝了几口奶子,匆匆赶到会芳园天仙阁,来到秦氏灵前痛哭一场。贾珍和尤氏一旁劝了半会,才痛哭流涕依依不舍离开,准时出现抱厦房中。
凤姐清点人员,除了管理碗盘的有一人来迟了,其他人都按时到。晚来人满脸羞愧地说:“我平儿都来得早,今儿家中有事耽误了,才来晚了。”凤姐正欲说话,看见王兴家的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张望,就把这事撂在一边,先问王兴家的有么事。
“要领二辆大轿车、二辆小轿顶蓬的珠线。”王兴家的回道。
凤姐要彩明核对了清单,才命发给对牌。接着荣国府四个执事也来回事交了单子。凤姐听了两个单子,说道:“这是对的,可以发放对牌。”又听另两个单子,又拿手上看了一会,然后往地上摔,哼一声,厉声说道:“这单子不清楚,重新算好了再来。”
又见张材家的进来,回禀凤姐说:“需领刚才领的轿车珠线的裁缝工钱。”
“知道了。”
彩明按数发了对牌。凤姐抬头望着众人,慢慢地对来迟的说:“无论什么理由,头一回,我宽了你,往后怎么管得他人。”吩咐下人把她拉出打二十大板子,要赖大家的传话给赖大,革去她一月的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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