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这一天
(2013-10-07 17:21:40)长假回老家几天,每天晚上都是随着我老妈的作息,8点左右就关灯就寝。望一眼黑黝黝的院落和三两颗星天外的夜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和我妈抵足而眠,沉沉入梦。只有10月5号那天半夜3点被我妈惊醒过,她可不管什么五一、十一节假日,按照老黄历每逢“初一”、“十五”焚香叩拜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每天我一觉睡到自然醒倒是循我自己的生物钟---早上7点多了,据说睡眠太多人会变傻,本来就不算聪明的人底子也薄啊,入乡要随俗,我回家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6号有点例外,早上在小姐姐家醒来看表6:38分,赶紧短信留守在家的老公,“叫醒在北京第一次自己出门旅行的儿子了吗?”他9点的飞机返回学校,昨天说要6点半叫醒的,知道他自己一向会操心,不过扶上马还需送一程啊。“已经叫了”,看来老公也破例早醒了一次。后来在微信看到从不早起出门的老公竟然上传了一张在广场拍到的日上柳梢头照片,分处三地的一家人因初出家门的儿子赶飞机而被牵在同一个时间早早醒来,经历了三地的日出,只不过首都的日出大概被6级污染的雾霾吞没了。长假即将过去,不管是不是看够了日出日落,探亲的、旅游的都到了回程的日子。
我放心睡了回笼觉,7:20起床,记得今天有新邮票发行,可以在老家去凑一次热闹。坐在姐姐家6楼的窗台上拍了二张太阳从楼群升起的照片,喝了姐姐用昨晚就泡的黄豆现做的豆浆。8点一刻姐姐陪我去集邮公司,坐在电动车上穿过大桥,晨风吹着还有些清凉,不过感觉今年的十月已经算温暖了。起个大早,可惜在新装修搬迁的集邮公司碰了冷灰,看来发行计划有变?买不到新邮,我还有另外一个计划要实施,给几个外地朋友及我和姐姐家刚上大学的儿子寄张天水老家的明信片,天水麦积山和伏羲庙的纪念戳还是挺漂亮的。
刚刚开门的营业厅里外只有营业员一个人,正在忙着摆放贵重金属纪念币和装潢富丽的豪华邮册,似乎不太顾得上我这只要买一套明信片的顾客。然而小城市自有小城市的厚道,不像大城市的营业员要冷脸盯着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拿出两套明信片和纪念戳,也不收钱,随我在柜台写片盖章,她继续打理自己的事。写好明信片,盖了纪念戳,叫过营业员顺便买了一套天水伏羲庙的个性化邮票,帐合在一起算。在隔壁邮局柜台加盖了无比清晰的日戳,留下这个长假的纪念。
出得邮局,正好到了超市开门的时间,去买了几样我觉得我妈妈会用,可她说“千万不要买,不用买”的东西,粘钩,小醋壶,备用日用品之类。超市的东西自是琳琅满目的,但我只能照着我这几天随时发现随时记下的采购单,买一点心里惦记不下的东西。不能在老妈的身边服侍,每次回来这样的敬孝无异于杯水车薪,聊胜于无吧。
在超市里二姐已经几次电话来问小姐姐,到底要托人买几点的车票?下午1点合适,但如果再去乡下看我妈时间会有点紧,那就2点了?虽然昨天姐姐拉我下来进城逛街时已经和妈妈告别过,但我真是于心不忍心,匆匆相聚总要作别,能多陪一小时就多陪一小时吧。
继续搭乘姐姐的轻便电动车赶到车站,取到熟人买好的最后一张下午2点的返程票,给老公发短信告知了行程。匆匆忙忙的半早上,该办的事情基本都妥了,还有一件记了半年的小事---冲洗照片。上次端午节回来给家人和邻居拍的照片要洗印出来交到他们手里,才算有个交代。在等着拿照片的10分钟时间里,见缝插针,拽着小姐姐去旁边的广场给她拍照。今年的广场花坛简朴了不少,但秋阳正好,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花色一样不缺,衬着姐姐送孩子上学路经杭州买的花丝巾,相得益彰,每次回来都要给爱美的姐姐拍几张中意的照片也是我的乐事。
姐姐回家放下电动车,在等车之前一起去了马路对面的菜市场,给我妈买了柚子,她是糖尿病人,能吃的水果真不多,家里已经有大姐买的猕猴桃了。在照片冲印店边上买的甜味点心只能给妈妈的访客或者大哥家的孩子吃,我不甘心地问了几次店员,很遗憾没有咸点心或者无糖点心。买了天水特产猪油盒子,虽然高脂肪不太利于她老人家的高血压,但她就喜好这一口,我也好这一口。刚刚出锅的猪油盒子锅边部分又香又脆,我忍不住馋涎,从热气腾腾的纸包里撕下一块放进嘴里,这东西冷了猪油沁住就不好吃了。回到老家的小市场,我就是个满口土话的市井小民,除了我妈会嗔怪我的帆布鞋“不好看”,姐姐会建议我留短发精神,没有人在乎我的形象和品位。想给妈妈再买点她和我都喜欢的卤猪蹄和酱牛肉,姐姐说最好的一家老字号卤肉店要下午才开门,她下次会给妈妈买,我放心好了。
不觉已经10点半,拉着姐姐再去看昨天已经强忍眼泪告别的我妈。原本一刻钟的车程,因为修路延迟到半小时。老妈再次见回返似乎并没有如我想象的惊喜,岁月的沧桑已经让她能把一切喜怒哀乐都淡淡地掩饰在皱纹里了。妈妈正在陪多年未遇的舅妈和邻居婆婆一起叙旧,我忙给她们奉上刚买的热点心和猪油盒子,可是我妈抹着眼泪放在一边,哎,一定又是说起我的耳朵难过了。
我在自己家也是多年的主妇,可是每次回老家就变成需要大家照顾的人,小姐姐担心妈妈给我做不了饭,一起陪我上来。之前两天都是大姐特意来给我包饺子,好不惭愧啊。二姐可以为妈妈注射预防流感疫苗,小姐姐也会帮着妈妈洗头理发,我几乎什么都插不上手,感觉我回家探亲像叶公好龙。就着早上现买的天水凉皮、昨天邻居隔门递进的新鲜萝卜、我从兰州带来的肉肠,吃完姐姐做的臊子面。姐姐洗涮完毕,擦了手就催我赶紧走,“快一点了,路上要留40分钟呢。”我说别急,给妈妈和舅妈拍张照片再走吧,还得给舅妈交代我买的点心捎给舅舅,给舅妈点零用钱以表心意,小时候没有少跟在老妈后面转娘家吃舅妈的饭。当然了,我和我妈也要在我为她绣的十字绣祝寿图前留个影。
在姐姐忙做饭的时间,我顺手把妈妈晒在走廊的辣椒和山楂片翻搅一下,把落下的簌簌落下的槐树叶扫在墙角,把因为盖楼被砍倒做柴禾的最后一颗梧桐树叶、根、茎翻一翻,把我妈每天坐着晒太阳的椅子放到原位,把拐棍放在她顺手的地方,把碍路的东西再收一收……左邻右舍都盖了密密的二层小楼,宽敞村居变成了水泥森林,别说农家小花园了,院落里能盖的空间都盖满了。两家邻居在我家寄晒了切好的红辣椒,能晒到太阳的只有我妈的院子了。有一家邻居只顾着自己晒辣椒,在走廊上铺得满满当当一片,我妈从卧室到厨房要过走廊啊,半米高的走廊,她80多岁的人不可能身轻如燕上上下下的啊,我只能把这些垃圾请到院子的阳光里。
提起包要转身的当口,似乎还有很多话要交代,“要记着吃给你买的深海鱼油,可贵着呢;也别忘了吃螺旋藻,东西放不好了千万别再吃,药钱现在可不便宜。别省着那一度电,一滴水……”再多的话也只能凝成一句“妈,我走了啊,你再不要跟出来了,过年就能回来看你了。”妈妈还是左摇右晃地在我身后掀开门帘跟出来了,我快步出去关上大门,把她的身影和我的视线一起关闭在门缝。
在车上给姐姐看了几天拍的照片,也给她看了网络图片丝巾的系法,想教她学会使用微信,但好像一时上不了路。中午1点整赶到她家,大姐已经拿来了一箱苹果一箱辣椒,还有小姐夫买来的木耳、核桃,我妈给带的大蒜。大哥家孩子昨天还问过要不要带点南瓜,我谢过,“不了,南瓜太重,也太大,我们现在两个人根本吃不了啊。”收拾了沉甸甸一大包,在抽空给手机充电前赶着给儿子发短信“回学校了吗?”怎么没回复,问了老公说北京雾霾晚点了。2点差18分,姐姐送我上车,接到儿子短信“才下飞机”。儿子第一次单飞潇洒地完成了,除了专程买回心仪的小提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帝都一片雾霾;而我的又一次探亲也不得不在一步三回头里结束。看着老家槐树上歇脚的一只鸟,不知道是否我上次回家见到的那只,差点想不起来上次探亲时什么时候了。触景生情,告诉儿子人老多忘事啊,你以后可要多回家探亲。儿子只回复了两个字“好嘞!”,希望这个轻松的承诺后面有不那么轻的分量。
在老家陪着老妈缓慢度日的时候,和平时的世界似乎脱离了,只有网络还提醒我身外的世界不曾远离。看着宅家的老公在微信里孤独地刷屏,我不时得叮嘱他,别只顾刷屏,自己去做点东西吃啊。
车准点开动了,姐姐的身影远了,老家慢慢留在思念之外。坐定身子,喝一口水,深深喘一口气,把纷乱的思绪稍做整理,奔向我的每天要面临的生活。哎,如果能向上帝祈求一样特异功能,我真想拥有分身术,这样就不用一颗心牵几头了。
一路顺利,4个小时一晃而过,出高速时老公发来短信“怎么还没到?怎么这么慢?”给老公回复,给姐姐报平安,也让她记得告诉妈妈。伴着暖暖的夕阳,合上一路作伴的《失落的优雅》最后一页,行在回家与离乡的路上。儿子已经携带着作为他成人礼物的美国小提琴去奏响他的青春旋律了,老妈也回到她自己习惯的日子里继续孤单守望,老公准备好晚饭在路口等着接应我。发了一条微博,顺带艾特感谢了《失落的优雅》的作者台湾摄影家阮义忠先生,不料他一分钟就以“祝福”二字作答。台湾人的温良恭俭让真是体现在点点滴滴当中,让人心头一暖。也许台湾人是最有资格诠释“优雅”的了,“可以是一种身段、内涵或风采,是孔子所说的克己复礼,是一种把自己缩小,土地反而变大的境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终于到了家前的路口,打开出租车门招呼老公过来付车资的瞬间,一眼瞥见老公蹬了一双我不曾见过的新鞋。只有这个是新的,家门口的永和豆浆店,热闹的路边夜市,巷口的卖花小贩……所有这些疏离了几天的气息又熟悉地漫漶而来。思乡与归家,是我们每个人永远走不出的离愁别绪。没有天荒地老,但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每一次的期待与回望都成为支撑我们去面对那些普通却独一无二日子的原点。
踏进家门,看到时针指向晚上7点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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