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春好像一直都没有冷过，这几天，中午更是二十几度，阳光灿烂。每天中午，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房间抱被子、枕头到阳台上晒，轮番晒着。

吃完午饭后，有时就掏出手机坐到阳光里玩。儿子的明黄天蓝床单，在阳光里散发着小男孩烘热的气息，和他喜欢的沐浴露的味道。我背对着阳光，在影子里忙碌。

几天后，他在阳台走来走去，大声宣布：“我那有着高雅生活情趣的母亲终于在离开亨通多年之后，再次沉迷上电子游戏！”每次，他这样得瑟的时候，不理是最好的回应。

只是，他常积极主动站在身边指导，看不下去时急得直点屏幕，连声抱怨：“世界上最悲催的事，就是看你打游戏！”甚至直批“你这么笨，根本不适合打游戏！”直到上一周，这手机上的任何一款游戏，我都没有打开过。

有时小有惊喜，我伺机维护形象：“没有你妈学不会的东西。”更多时候，总是他点着点着，就说：“来，手机给我！”每次，我都恍然喝道：“小子，到底你玩，还是我玩！”他还不罢休，哈哈笑着，抢着说：“有个游戏更好玩，我打开给你看——”

手机就这样到了他的手里。有一次，我赶紧拿出那盒撒了糖的桑葚，一颗一颗喂他吃。“这个长得胖，像毛毛虫，好吃。”那时，他只顾着玩，没有躲开，只是说：“哇，你要让人吃，还说得这么恶心。”

有时，我独自静坐，看着捂了一冬的脚在阳光里，有点陌生，好像忘记走过的长路。窗台上，一株鲜红的天竺葵已经凋落。

人们说，儿女是在父母膝下承欢。我倒觉得，自己是有幸跟在这样活泼泼的小孩身边承欢。当大人们的生命力一点儿一点儿迟钝，热情一点儿一点儿地死去时，我们从小孩儿的身上看到了生命和生活最简单最直接的趣味。

就如——

那晚，我们在沙发上躺着看《速度与激情》，你边眉飞色舞地讲着，边不自觉地给我掖被子——这自然而然的小动作，多么像小时候我给你掖好，说“乖，早点睡”时一样。

你说：“等一下有少儿不宜的镜头时，我就走开。”

我说：“想得美啊——”

你说：“有啊，要不怎么叫激情？速度是汽车，激情是美女！”

就如——

昨晚，你一直不肯去睡，在厨房里等那壶水开，监督我不能倒到茶杯里，禁止我喝茶。我投降了，叫了一声：“爹，我回去备课了。”

临睡时，拿起床头的杯子，一喝，水是淡淡的甜。你的不能喝茶、得喝点糖水或蜂蜜水的知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你的父亲会在这个时候找机会上学三楼女生宿舍看我。

就如——

今晚我们边吃饭边听电视报道。

你说：“我长大了要去澳大利亚——不过那儿有点孤独，人少。”

“干嘛去澳大利亚？”

“因为那儿房子便宜。”

“你用来读书的钱，在国内可以买房了，不操心这事儿啊。”

“我认真读书，自己考去。不过，我不会丢下你的，等你老了，我接你去，那时，你颤巍巍的，拄着拐杖，问：儿啊，这是哪儿啊——”你扮着我拄拐杖的样子，呵呵笑着，一旁有一个幸福地陶醉着的母亲。

或许，我们骨子里的东西，有一些其实早就已经存储在你红软的小身体，随着你的一声哇哇大哭，一起来到这个世界。

假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爱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