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日光响亮。白金般的波纹，明晃晃一海，亮得刺人的眼。

响晴的海上，他在唱歌，我盯着他的手看。

反正，他唱什么，我听不懂。说是唱情歌，然而，脸上的表情，还真不像。

船的另一头，坐着一个妇女，年纪看起来比男歌手大些。声音嘹亮清澈，如雪山顶上倾泻而下的溪流。她笑岑岑的，自然而开心，跟歌词可能没什么关系。

男歌者没有什么表情，淡定，或者说天然呆，一直望着远处的海。他背着阳光坐着，穿着崭新干净的民族服装，帽子上正中有一支昂扬的翎毛，那份安详并不阻碍他神气得像是这片海的王。

我不觉笑了，发挥了一下八卦推理力。这两个人可能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就搭档在这里营生。

导游说，这个海给他们村活路，三几个表演项目都在这里进行，全村几乎所有人都靠它生活。像这样的歌者，每天起床，乘船出海，在海中心停下来，给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唱歌。有旅客探听一天可以赚多少钱。我自动屏蔽了答案。

不如看这男人的手吧，那手有更多的故事。高原上最热烈最纯净的阳光，将泥土的颜色刷上人的身体。厚实如泥塑的手，应该温暖如冬夜的灶膛吧。那手，可能没拨过纤弱的琴弦，没沾上无眠的冷茶，没敲过坚硬的键盘，只关心粮食和蔬菜、土地和天气。

在这里，东西以“个”为单位出售，比如三个苹果五块钱。日出而唱，日暮而息，可以自给自足。

像这样每天对着蓝天碧海歌咏爱情，多么惬意。

像这样爱情不锥心断肠，只如朗朗阳光洋洋清风，多好。

像这样唱完就走，明天可以再来，又是多好。

然而，这样的生活是我等无法享受的。要是我在那船上工作，免不了半天，一定把持不住，跨步走进水里，不管那里有没有路可以上岸。且那风日直教人全面龟裂。

造物其实挺公平的，这里的人们可能物质条件不如发达城市，但是，他们并不需要啊，奇山异水滋养着他们内心的祥和富足，这种简单和朴素让人安详。特别是他们对土地的敬畏和膜拜，人的渺小和依赖因为连接了地气而不委琐。

在这片盛产鲜花的土地上，几乎没有人使用香水。他们的存在，在相对旷阔的空间里，也不用这些来提醒。他们，真实而坦然。

我喜欢这种真实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