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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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小聚,午饭后大家凑在一张大床上聊天小憩,她偶然抬眼瞥到了朋友的头上有银亮的头发,好长。她戏谑道:不是已经评过职称了么,还有烦心事儿?为什么不让孩子拔掉?她们几个是同一年过河的,常拿这开玩笑。朋友笑了,悠悠地说:烦的事多着呢,老人说,不要让孩子帮忙拔白发。
也是。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白发,烦恼丝。清除的烦恼,会不会就移植到小孩的生活里?她郑重地说,我记住了。
昨日,她在美发师的鱼眼显微镜下,看到了自己的头皮、毛囊和头发。那仿佛是一座森林,有着它复杂的系统,某种神秘的生命力穿梭其中。美发师说,你的头发很健康,一个毛囊一般可以长两三根头发,你基本是,有些还有四五根。但是,你有白头发。
仪器一闪的瞬间,她看到一条很白的线,发出锐利的光,如隐居深山老林的神仙,闪电般的冷眼斜视着这世间。那一刻,她竟然有些怕。还有一些头发是铁锈的颜色,深深浅浅一小段一小段,像一架生锈的机器。她问,这些是不是要变白的头发?美发师说,是的,等它充满了空气,就全白了。她涌起一股厌恶,自小对深褐色的、现在已经日渐淡化的厌恶忽然一下子窜起来了。
是的,白雪的痕迹,等到她搞清楚了一切都是真的,她已经没有气力反抗,可能颓然淡然微笑接受了。
去看望一位年长她三几岁的朋友,朋友刚动完手术,摘除了身体里的某个器官。她很震惊地看到一个女人可以在几天的时间消瘦苍白如许。医生说,要在家里静养三个月,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人的身体,需要善待,它终将馈赠或者回收。难怪,加强与身体的联结是心灵修为的重要内容。很多时候,人们关注精神和灵魂的安适,却让肉体流浪蹒跚。
这个春夏,听到身边太多的人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妥,她常在回家的路上、在临睡之前,忐忑不安,像她这样颠三倒四恶习多多连连透支的生活,会有什么结果?她在高一的时候,曾看着母亲在切除部分肺部之后,怎样迅速地回归工作和生活。由夏晨忍着不适的步行到爬上五楼楼梯的吁吁气喘。母亲不是一个一般人,她在不同角色不同境遇里证明着自己的聪睿和坚强。
但是,她不是。有些道理,她懂,却总是难以执行。或许,人在没有被逼到面壁之前,总是觉得有很多的可能。很多事情,她都想自己去想清楚,自己去选择,然后才有动力去执行。她一直在想一些问题,一直游移在边缘,一直无法深刻植入。这种状态,或许是人们所说的可以享受了的层面,但是,她一直在找一个理由走出去,找一个支点跳起来。
一个人对某个事物的爱好过于强烈的话,是会灼伤自己、影响别人的。特别是这种爱恋如果沉重地让人艰于呼吸,近乎窒息的话,要么就占有掌握,要么就放下清空。
她,已经没有负重狂奔的热情了。
稀释自己,如一滴水落入大海,混同其中,皈依其中。忘怀自己,或者忘怀那个一直漂游在视线尽头而又从未消失的另一个自己。放弃与这个世界的纠缠,不再质问、不再琢磨,不再表述——逐渐收拢,静坐成佛前的一朵花儿。
这个结果,诚如安妮宝贝所说的,需要一段危险的路途才能抵达。实际上,这段路途,就是一根发丝由毛囊到发尾逐渐斑白的距离,这中间,有依附与出离,有讨伐与投降,有坚持与妥协,有真实与虚幻……如果,她能坚持走完,或许到了终点,安然坐下,还真的能成为一朵花儿。一朵淡黄的五瓣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