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春天的边上

今晚，不知有多少家庭为“地球一小时”熄灭了灯？想起那天做课前作文训练时，一个女孩谈她对“最美好的时光”的感想是：停电了，一家人吃完烛光晚餐，然后围坐在蜡烛之前，聊天、喝茶、写作业……她说完时，我意外地看到班里有些同学露出由衷赞同的笑容，有些还伸手想为这想法鼓掌。这群十五六岁的小孩，他们要的幸福也可以简单到如此。

后来，评讲作文时，我对他们说：“老师先来展示一下什么是时间吧——”我播放了几张他们刚入学时开主题班会时拍的照片，那张张笑脸上写满了天真和快乐，那矮矮的个子这两三年蹿出了十几二十厘米都有。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很是惊喜。只有一个学生一直没有抬头，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能体会和接受他的感受。

电影《海洋天堂》里，有一个小丑玩抛球，我一直不知道那种杂技叫做什么，只觉得球越多，在空中流动起来就越纷繁越缤纷越美丽——只是这小丑必须眼明手快，不断地、准确地接住和抛出。胆大艺高有耐力，就精彩。小丑不能疏忽，不能走神，甚至不能觉得累了倦了厌了——尤其是心软的小丑，可能球掉一个，就不自觉地倾身去救或者蹲下来捡，以至于掉了一地……红黄蓝绿青红紫当空舞，是美妙的意境。这意境，只配春拥有。凭着她宽广如天，深邃似海，又仁厚如地。我只能在她长风浩荡细雨缠绵的路上痴痴看着，歪歪斜斜画画几个小图案，写写三几句注释。

用得着注释吗？你是想注释春天，还是想注释自己？黄永玉大师有一次和他的表叔沈从文先生聊天说道“三月间杏花开了，下点毛毛雨，白天晚上，远近都是杜鹃叫，哪儿都不想去了……我总想邀一些好朋友远远的来看杏花，听杜鹃叫。”黄永玉问表叔，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沈从文答：“懂了就值了。”是啊，懂了就值了。这世间，必有一个人，或者一些人，他的心神与你在同一个波段，你所有天真浪漫的想法都不会被取笑，甚至会被怂恿；你所有痛苦不堪的感受都不会被鄙视，都可以得到安置……你说，他懂，他说，你懂。

当读到黄先生关于暮春的设想时，我不禁莞尔。这颗爱和美的种子，在他小时候，就由长辈播在他的心田了。“花都开好了”，记得到这里来过年。多美的一个理由啊！所以，春天里，如果有人向你询问或者告知关于花关于树关于春水关于风筝的事儿，可能他是想着能和你一起分享春天的美丽。

清茶浅酌，兰舟上同赏一江烟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只是，岁月有诸多渡口，你不知道，到终点处，还有几人。你不知道，是否能一直遥望同一个方向。

《幸福来敲门》里，江路无奈地说：“年纪大了，朋友越来越少，不知道找谁说话。”这是事实，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认识的人越来越多，真正的朋友却越来越少。忙碌的生活，冗杂的事务，曲折的经历，把人心填得满满的，没有空间来接纳，没有心情去表达，没有力气去走动……慢慢地，就停歇了，只剩下街角拐弯时那一低头的念想。

有些东西依然温热，有些东西却早已冷却。这其实也如这春天。春风大雅能容物，容得下，都容下，才叫大雅。

这个春天，安排自己多走路上下班接送小孩。其实整段路程并不远，而且，能走过这个城市唯一的一段竹叶覆盖的内街。生性懒惰的我，在走动中，感觉到腿脚的作用，感觉到身体的节奏。老师说过，一个健康的人，要加强与身体的联结。当你放一部分精神照顾自己的身体，你就不会很在意自己的内心，这样，其实，更幸福。能劈柴的时候，不要码字；能看天的时候，不要看书；能在床上的时候，不要在网上。

真的，我应该让自己慢一点，走一走，看一看，这就要过去的春天。

                                                                    ¤叶叶集

    海边，今天下午的红树林。这也是春天的身影。疏影如发，大地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