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消解了诗意

¤叶叶集

江南似乎一直是与雨联系在一起的。雨，就像一个绰约女子的面纱一样，而面纱后的容颜更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这时节，随夏而至的雨，却是如此肆意和粗暴。已经好几天了——青霉长得甚欢；芒果花纷纷投降坠地；校园里不再奔跑着年轻的身影，他们知道湿了的白鞋可能一夏都干不了；近午时，大小食肆人头攒动，主妇们已经失去了营造家庭温暖的精力。大家奈何不了这雨，整日与之纠结，恨不得把手脚身体从雨里抽出来——雨却死皮赖脸地紧紧地包围江南的天，而且，还洒得欢。

我走在雨里，左躲右闪，还是淋了一身。为了给这群阴晦的日子添一点鲜亮，我穿了一个春花图案的短裙出门。但是，我闪了一下的心情不幸被雨湮染，马上模糊一片。街上偶尔有锃亮的小车驶过，惹起水花一片，它旁边的摩托在路人的嘲笑说声中显得十分尴尬。

我干脆在街角停了一会儿。这雨，下得这么大，这么急，要到哪里去呢？哪里容纳得了呢？——就如人澎湃的情感，付得出，也要有地方可以安置啊。

担心是多余的，前面两百米就是海了。天与海，能消化、能循环，所以，雨就可以这么下着。

而，情感呢？当一个人没有能力消受生活的诗意时，他要怎么做？

我认识一个人，自从她登上某岗位后，她就不再好好走路了——事情那么多，只能跑着应付。她穿梭着，小跑着……她不再干其他的很多事，单单那些活儿，能顺利完成就值得谢天谢地了。我常常想：这样的生活有没有意思呢？

直到有一天，我也开始急行在校园里。我知道，在四楼的平台，我的学生曾在那里看夕阳；我知道，在五楼的走廊，那个小女孩曾经与风有过一场关于青春的对话；我更知道，操场某棵芒果树下，是他们约定二十年后见面的地方。而现在，我踏着积水匆匆而过，请原谅，我不再特别关心你们的情感需要——其实，我对自己也不在意。

关于作文教学，我们不再像以前一样热衷于写随笔，满怀深情去讴歌年少的热忱和清纯。我们练像样的文章，材料恰当，结构完整，切实贯彻应试作文的技巧。而那些随情随性的文字，其实是我最爱。现在，基本看不到了。

关于阅读教学——当阅读和考试捆绑在一起时，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时，文本的诗意全部消解了。每一种写法、每一个词语都变得别有用心，然后，由我引导你们去揪出意图，按步骤按格式分析效果。那位写钱钟书的作者完成以自己的作品为阅读材料的高考题时，得分惨不忍睹；我们如果问迟子建：写“抓白军”游戏作用是什么？写打渔人和赤脚医生对“我”说起石头的传说，其目的是什么？不知她会不会说：“干嘛问这些？”这份璞石般的童趣就这样给消解了，这份阅读的快乐就这样被打扰了。在这样的氛围里，教学的诗意早就荡然无存。其实，谁敢、谁能再像孔子一样，与学生边游边学？那些背影，我们都望不着了吧。

关于私人阅读。如我这样的处女座女子，阅读本是人生快乐的源泉。安静——沉静，是心灵沟通的必须。然而，目前基本处于泛阅读的状态。很多东西，只能基本看懂，很多区域，都很陌生。读博，我知道有一种文风很诗情画意，本来中文系出身的人，都能如此这般，可我就是调动不起来——那种感觉，那些词语。写博，我不要停留于原生态的叙述，但是没有丰厚的土壤，花儿定然美不了。

……

想要做好的事情很多——多，易杂；杂，易乱。生活的诗意，就消解了。

回到最初的问题吧，是谁消解了诗意？是世俗的心，是匆忙的脚步。

所幸尤剩指尖的舞蹈，在这样的夜，悄悄记下这一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