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宏诗评:向诗歌审美的高度攀爬(今日《山西日报》副刊发表,存谢!)
(2021-09-17 21:47:28)| 分类: 评论札记 |
向诗歌审美的高度攀爬
白恩杰先生是一位活跃于诗坛的中年实力诗人,先后出版了《窗外有风走过》《滴水有声》和中英文对照版《白恩杰短诗选》等,近几年在《诗刊》《诗潮》等名刊,直到边远的《伊犁河》《西藏文学》等省内外报刊发表了大量新作,有作品入选《2016中国诗歌年选》《2019年中国新诗排行榜》等选本,创作呈现出蓬勃向上的态势。
作为诗人,与常人不同的是有一颗敏感的心,和一双洞察世道人心的眼睛,并且经过审美体验和转换,以诗性的语言抒写和表达。恩杰有过三四十年的创作历练,从最初的盲然随意,到逐步清醒和自觉,向着诗歌审美的高度不断攀爬,形成了较为鲜明的诗美特色。
性情抒写常常有一个触发点。比如颇得好评的《风铃》,诗人开头交待缘起:“小小的贝壳/赢弱的心/去年在海边俘虏我的眼睛”,他带回一串挂在窗棂上,听到晚风中风铃碰响,于是“我感到离乡飘泊的孤寂/想到湿冷的风景/想起去日的诗里/一行微弱的暗伤”。显然孤寂的贝壳风铃,勾起了诗人内心的忧郁而诉诸于分行文字。《思念》只有十余行,醉酒思念的场景也并不奇特,但语言表现却富有感染力和张力:“思念像这杯酒的浓度/我被滚烫的泪水一次次找回/酒杯倾斜/连同今晚的夜都有点摇晃……”诗人最后以“泪水正高过了/我的头颅”戛然结尾,给读者留下了多重的想象空间。
我看好恩杰笔下的亲情诗,好在富有含情量的细节而感人心腑。发表于《诗刊》的八行短诗《这个清晨》,语言简洁清丽,作者写病房里“母亲额头上的沟沟壑壑”和手腕上的“镯子又宽了一圈”,然后“我眨眨眼睛,把脸转向窗外/地上的黄叶被冷风卷起/明天,我将面临更冷的风雨”。小诗通过病中母亲的额纹、手镯和窗外风卷落叶等细节,表达儿子对病中母亲的深切担忧和深沉的愛,显得举重若轻。《我自己情愿》一诗,作者叙写“陪护母亲很累,却很幸福”,选取了兄弟俩轮值陪护的间隙,一次驾车远行的感受:“身子倒在了异乡的客栈”,后半夜突降雨水,由此触发了对母爱亲情的回忆,便又“增长了几多思念”。这首诗把中年人在现代社会挤压下的精神重负和心境表达得淋漓尽至。
发表于《伊犁河》2020年第6期的一组乡土诗也为人称道。《熟透的黄土地》是一曲阳光与土地的协奏:“一穗穗有着阳光的日子/连同太阳那不灭的火种/都让黄土地满意/黄土地在云堆深陷的金色里/越荡越深越明亮/越远越开阔/我唯一的生命是它……”诗中呈现的意境如高天厚土般开阔。《下山的爷爷》一诗则以小见大:“接爷爷下山/见他额头的皱纹/既深又长/一头牵着过去的贫穷/一头牵着今天的富有”。一个生动的意象打开,胜过千百句枯燥的说教,从中也显示出诗人丰富的想象力。
作者赴三江源自然生态保护区采风捧出的组诗备受好评,符合现代诗歌的审美规范。《延河》《草原》发表的《白天鹅与人的和谐》一诗,叙写当地为保护白天鹅种植大片稻田:“成了耀眼的舞台/两千只白天鹅上演着觅食的表演”,呈现出天鹅与人和谐共舞的壮美景观,表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这一至关重要的生态意识。《山西日报》发表的《孤独的天鹅》,则写天鹅群秋末大迁徙,稻田里只留下一只白色的孤影“挽月徘徊”,作者顿生悲悯之情,呼唤落单者去追赶大部队:“用翅膀抹去忧伤……/像云一样漂移在蓝天/我只想喝着酒看你翱翔/但我不想听你凄婉的歌唱。”著名老诗人洛夫在“新诗90年•太原论坛”谈诗,认为悲天悯人情怀和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是现代诗歌审美表达的最高层次。恩杰这首诗蕴含了由鸟及人的寓义,给予落单者美好的企盼,如同阳光穿透云层给忧郁投入了一抹亮色。
恩杰2020年8月有过一次自驾车西藏之行,在神奇的雪域高原有了可贵和独特的生命体验。发表于《西藏文学》2021年第2期的组诗,吸引了我的眼球。《从格尔木攀爬海拔的高度》一诗写道:“激情让我攀爬高原/碾压夕阳的倒影/登高的思绪,悬挂彩虹/也悬挂梦,悬挂风/无人区没有开门的钥匙/只有翻越海拔的高度”。《天路上的约会》题旨相近:“海拔的高度是我最难通过的距离/所有的卡口布满锋利/我与一尊提示海拔高度石碑合影/相对互望,彼此致意”。请注意两首诗中的关键词:“海拔的高度”和“攀爬”!这一典型诗意的呈现,恰好成为诗人攀爬诗歌审美高度的象征。不只是西藏行吟诗,包括此前写的《太行红叶》,恩杰都选用攀爬一词而不用攀登,攀爬意味着手脚并用,相比攀登更为艰辛。由此我选择“向诗歌审美的高度攀爬”作为本文的标题,也包含对他继续提高诗艺水平的期望。
在由华语诗歌春晚学术委员会和《诗潮》《绿风》诗刊主办的2020年华语十佳诗人评选中,白恩杰获得提名奖,这也是其诗歌创作得到诗歌界认可的一个亮点。读他参评的几首诗,尤其《云水禅心魅力朱备》一诗,运用一系列密集的意象和拟人、通感手法,烘托出诗意与禅意融合的境界,自然过度如行云流水,衔接跳跃却了然无痕。限于篇幅不再展开了。
诗人白恩杰仍在跋涉和攀爬的路上。由于创作量大,他有些诗写得匆促缺少打磨,常出现一些平庸之作。尽管优秀作品是丈量诗人写作高度的标志,但平平之作多了也会遭人诟病。期望恩杰多读中外诗歌经典,不断抬高眼前诗歌审美的标杆,争取写出更多具有精神内涵和艺术价值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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