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1.

    金志爱的郁郁寡欢朴夫人是始终看在眼里。不过，心病总要心药医才行，作为外人，有的时候真的也只能是爱莫能助。

    已是午餐时分。万乘大酒店1948房里，潘玉龙刚刚将餐台摆放整齐。看着从房中走出的金志爱与朴夫人，潘玉龙连忙直起身。他轻轻地移动凳椅，在服侍金志爱与朴夫人坐下后，潘玉龙又细心地将折叠好的雪白餐巾展开分别为她们铺平在膝上。回转身，他走向分餐柜，不一会儿，晶亮的餐具衬着精致丰盛的菜肴，被有条不紊一一端到了金志爱与朴夫人的面前。

    朴夫人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潘玉龙忙碌。这孩子，她可是越看越欢喜哪。凡事诉求一个缘字，看来这个潘玉龙就很得自己的眼缘。她又瞄一眼一旁的金志爱。志爱小姐还是一副淡淡地俏模样，只有当潘玉龙接近她时，她才会有几不可觉的震动。

    午餐提供的是菠菜汤、香草猪排、金枪鱼意大利面、水果鸡肉串、炒什锦蔬菜及水果。潘玉龙用英语为她们介绍后，就静静地退在一旁等候服务。

    朴夫人看见金志爱的表情很是勉强，不由奇怪，“怎么？志爱小姐，你不舒服吗？”潘玉龙的眼神也是微微的一闪，看向金志爱。

    金志爱却轻浅地摇头，“不是的。只是天天看到这些，有些腻而已。”

   “那要不要撤了，换点别的？”朴夫人关心地询问金志爱。

   “酒店里的东西口味都一样，还是算了吧。”金志爱依然摇头。

     朴夫人放下手中的刀叉，不由轻叹了口气，“志爱小姐，你这回是来中国散心的。可我瞧见什么了？你都来中国好几天了，还是天天呆在酒店里。我看这样可不成。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活法，我来的时候就听说银海是个美丽的城市，你不如多出去走走放松放松，也好过一直这么闷着。”说着，她又若有所思地看了静候在一旁的潘玉龙一眼，“要不，让我跟潘先生说说，今天就让他陪你四处随意看看去。”

   “不用了。”静默了一会儿，金志爱轻轻地拒绝了朴夫人的好意，“我不想要他陪。” 一旁的潘玉龙因为听懂了志爱的话脸色有些改变。他极轻地张了张口，却最终只是淡淡抿紧。微垂下清亮的视线，浓睫也瞬即遮起他眼底漫起的片片感伤。

   “为什么？他可是你的贴身管家，你出去，总要有人照顾才行。”朴夫人质疑，“况且，你们之间也很熟悉了。”

    在朴夫人一再的坚持下，金志爱最终还是答应由潘玉龙陪同着外出走走。潘玉龙也分别向值班经理及主管作了情况汇报，得到了他们的首肯。朴夫人倒是没有一起去。她笑眯眯地说她年纪大了，已经习惯了在午后休息，只让金志爱尽量玩得开心些，若是高兴的话就算晚点回酒店也没关系，不必担心她。

    潘玉龙与金志爱听了都是一阵无语。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都迅速转开了目光。观光电梯里，便装的两人依然沉默；起落间，金志爱抬头偷偷瞄了瞄身旁的潘玉龙。

    而对于能够陪伴志爱小姐一起外出，潘玉龙自己也是百感交集。这几天下来，虽然一切都似乎是在按部就班，但他还是感到了明显的压力。真的，他怕自己拿捏不准他与志爱小姐之间相处的分寸，毁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违了贴身管家应尽的职责；但他也始终伤感于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更无法忽视这种现实存在的巨大落差。他，似乎也因进退两难而只能一直在深谷徘徊，却不能前进分毫。

    一走出万乘大酒店，潘玉龙与金志爱两人眼前均是一亮。午后的银海刚刚下过一阵小雨，空气中还泛着微微的湿意。而天空却不见半丝阴霾，几朵绒毛似的白云，悠悠的漂浮而过。阳光已不再热辣，照在身上时都透着几分清澄与适意了，四周仿佛还有细细的风吹着，带来了初秋的沁凉。让人也不由自主地感觉轻松起来。

    潘玉龙抬头看了看天，才转身注目金志爱：“志爱小姐，您有决定好先去哪里了吗？”

   “没关系，还是你作决定吧。你说去哪里我都喜欢。”金志爱轻轻一笑，眼光轻掠过街景，丝毫不以为意地说。看得出，此时的她已有几分闲适与愉悦，而对潘玉龙的信任感也依然存在。

    潘玉龙听了淡淡怔忡，沉默了一会儿，他委婉建议：“那好，志爱小姐，我们今天就先去澄江边看看可以吗？澄江的风景很美，而且，澄江离我们酒店也不是很远，我们可以慢慢走过去。”他低头瞧了眼金志爱的鞋，“志爱小姐要是觉得走路太累的话，我们坐出租车也行。”

　　金志爱看看潘玉龙，再跟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的脚，一看之下又连忙正了正自己的身子，随即摇头，“不用。就听你的，我们还是走走吧。”她双眼闪亮地坚持，“这样我就可以跟你一起看到这里的更多风景了。”金志爱仰脸向着潘玉龙，莹润光洁的脸上一片灿然。

　　潘玉龙凝视着眼前的金志爱，莫名一阵感动。他轻吸了一口气，终于对着金志爱莞尔一笑，“好。”两个人慢慢向着澄江而去。

    澄江边上行人无几。潘玉龙跟金志爱漫步在江边的人行道上。一路上，潘玉龙为金志爱细细介绍了银海这座城市的风貌。他告诉金志爱，澄江就象银海的母亲河，它静静地横贯了整座银海城，而银海现在的经济带基本就依托在澄江两岸。悠久的历史让澄江看尽了世间的浮华，而澄江本身也成了这座优美城市的标志。

　　金志爱满怀兴趣地听着潘玉龙的讲解，不时探身看看身旁如练的江水。她欣然地说，潘的讲解让她想起了汉江。汉江也有这么美，并且总让人感念不已。

　“怎么？志爱小姐已经开始想家了吗？”潘玉龙对着身前的金志爱，微笑着轻问。阳光薄薄地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的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温暖而明朗。

　“啊，是有那么一点。”金志爱背着手，转过身，娇俏地冲潘玉龙眨眨眼，“潘，难道你不想家吗？”

　“当然想啊。”潘玉龙轻松地看着金志爱，眼角眉梢带着对她惯性的宠溺，“志爱小姐，您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他抬眼四处张望了一下，再看看腕表，“来，您就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去买点水。”

　　金志爱笑着点头，看着潘玉龙英挺的背影穿街而过。转身，金志爱随意地坐下，安心地等着潘玉龙的归来。

    而时光如电，平和的等待中，橘色的太阳已缓缓地挨近了地平线，西边半边的天空，也飘起了一片片镶着金边的紫色纤云，湿润润的空气里似有轻烟薄雾微微浮动。澄江的江面上就仿佛流淌着着夕阳褪下来的胭脂色，粼粼闪着晶莹剔透的波光。不知不觉中天色向晚，已近黄昏。

　　金志爱不由自己地再次沉浸在这无边的光景中。

　　买水回来的潘玉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一直都知道金志爱喜欢夕阳，而潘玉龙的记忆也因为夕阳平添了几许忧伤。慢慢地走上前，潘玉龙疼惜满眼，这一回，他决定不再上前打扰，他要静静地陪金志爱一起，看尽银海初秋黄昏的无限风光。

    夜色渐渐斑斓，渐渐地已是华灯初放。金志爱悄然回头，灯火阑珊处，潘玉龙正安祥地等在她的身旁。暗影中，两人的视线在不经意中紧紧缠绕，竟是说不出的柔软和惆怅。

　　终于，潘玉龙轻声开口，“志爱小姐，天色已经晚了，您要回去了吗？”金志爱无声点头，神色蓦地有些黯然。

　　潘玉龙见了也是一阵伤感，暗中振作了一下自己，他才再次说，“志爱小姐，您现在饿了吗？我看您最近一直就吃得很少。。。饭店的菜还是不合您的口味吗？”潘玉龙想了想，“那么，今晚要不要我陪您去土菜馆吃土菜？”

　　自从杨悦接到临走前汤豆豆的电话后，就一直处于一片空茫状态。豆豆什么都没细说，却告诉她放手才是爱，真的让她很伤情。杨悦不是不明白，而她也几乎承认，在她最彷徨无措的时候，似乎也只有这句话才真正暗合她的心。可是，总想再亲口问个明白的，哪怕是悲伤，也要有个属于自己的结局。

　　而潘玉龙这时有贵宾到店，出不来，除了一开始告知了杨悦后，基本上两人就很少通话。杨悦自觉也不方便多打搅他，但每天独自地来去，杨悦竟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寂寞起来。她有几次都将电话打到了万乘大酒店的管家部，不过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就挂了。即便是找着了潘玉龙，她又能说什么？

　　杨悦满腹心思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心不在焉中，她听见自己的写字间隔板响起轻击声。杨悦一抬眼，就看见了薛之杨大大的笑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杨悦有些惊喜，精神也为之一振，“薛之杨，你怎么来了？”

　“忙呗。案子多啊。”薛之杨豪气地说，眼光却不动声色地将杨悦打量了个遍，　“学妹，快下班了吧？今晚有约吗？”

　“暂时没有。怎么了？你想约我？”杨悦摇摇头，微笑着打趣薛之杨。

　“是啊，再忙也总得填饱肚子吧。不过，就我一个人多无聊啊，怎么也要抓一个来陪着我。你可是我的学妹，我在银海的唯一牵挂，你不陪我谁来陪哪？”薛之杨说的似真似假。

　“好吧。就恩准你了。”杨悦的心情突然开朗了起来，“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我听说这边飞霞街街口有家土菜馆，是个归国留学生开的，那里的菜好环境也很好。上次到银海来都没捞着时间去，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请我去那儿吃吧？”薛之杨有些得寸进尺。

　“行——！”杨悦拖长了音调同意薛之杨的建议。

　　当即，两个人打车一起去了土菜馆。土菜馆的环境果然幽雅。这里听不到一般餐馆里的喧哗。空灵的江南丝竹声让来这里的客人莫不收敛了行为，变得斯文起来。人们一边喁喁低语，一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这里的特色菜肴。薛之杨和杨悦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点好了单，两人就边喝着手中的清茶边悠闲地等着上菜。

　　就在这时，杨悦一抬眼却无意中看到了连袂走进来的两个人。顿时，她被惊怔在座位上动弹不得。而几乎只一眼，杨悦就已看清楚那两人是谁。

　　映入杨悦惊讶无比的眼中的两人，正是潘玉龙与——金志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