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味儿故事:一辆自行车引发的故事 *****
【十三】

       老李头听了满仓说家里的事儿，攥着拳头直气得他两眼发直，咬着牙，腮帮子鼓鼓的，真恨不得一把抓过小满敲开他的脑袋到了儿看看他到底按的是什么心！

     回老家的长途汽车上，爷儿俩谁也不说话，只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公路上过往车辆的喇叭声！

     到村口下了汽车，有人看见爷儿俩回家来，都在小声悄悄着，等老李头走到跟前才打招呼：“嚯！老熟（叔）回来咧！”

     刚转到街口就看见自家大门敞开着，门前围了好些人，院子里传出来一阵一阵又哭又说的女人声。大伙儿给老李头闪开一条道让他进去，老李头也不言声径直走进院子。

     对门邻居小虎子他妈盘腿坐在院子地上正对屋门，披头散发用袖口抹着眼泪，另一只手拍着膝盖声声哭诉：“嗷嗷嗷！我滴儿呀你在哪儿咧！小满呐，你还我家小虎子，今儿个见不着我家虎子我就死在你家！嗷嗷嗷啊······我滴虎子呀你在哪儿咧！嗷嗷嗷，嗷嗷嗷······！”

     小满她妈站在屋门口憋的满脸通红，束手无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见老头子进门儿就像盼来了救星，不等老李头说话她就忙不迭的说开了：“吔！你可回来咧！你回来正好，你得好好问问小满虎子咋到这会子还没回家！自打昨儿个晚上回家来我还问他咋去北京一整天，他也不搭理我就回屋睡觉咧。今儿个大早天刚亮，虎子他妈就来敲门儿打听他家虎子咋一整夜没回家我才知道小虎子丢咧，我跟虎子他妈怎么盘问，小满他就说不知道，他咋能不知道喂！一个大活人儿跟他一块走滴，咋就一个人儿回来咧！虎子哪儿去咧！”

      又对虎子妈说：“行咧，你甭哭咧，我当家的回来咧，有什么话跟他说呗！”

     虎子妈还坐在地上嘤嘤的哭，听是她当家的回来了，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拉住老李头衣袖管一句紧跟一句哭嚷道：“他李叔你可回来咧，呜呜呜！你说说你家小满办的这叫啥事儿？！我家虎子老实巴交从来没出过远门儿，要不是你家小满撺掇带他上北京，我家虎子绝不会自个儿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前儿个我听虎子说要跟小满上北京我这心里就不愿意让他去，是你家小满说去北京找他爹，死说活说没关系，上午去晚上就回来，你家小满说路费他全包。我这心眼子让小满说活动咧，心想去就去呗。谁想到，昨儿个一清早去了一趟北京城，你家小满晚上一个人儿回家咧，可我家虎子到这会儿也不见人影儿，呜呜呜！是你家小满把我家虎子弄丢咧，呜呜呜！我问你家小满虎子哪儿去咧，可问他千八百遍他死活就说不知道。他不知道不行吔，一个大活人让你弄丢咧你说不知道？！呜呜呜！两个人儿一块儿走的，回家来就是你小满一个人儿。我家虎子十八九岁一个大小伙子儿不是一个小物件，说丢就丢咧？呜呜呜！老李大哥吔，昨儿个小满去北京说是找你去咧，老李大哥吔，你得给我个说法儿吔！呜呜呜呜呜！”

     虎子妈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家虎子到这会儿不见人影儿，这不是要谁的命吔，他爷爷奶奶非得急死不可吔！呜呜呜！我一个寡妇人家就指望虎子儿吔，他这会儿在哪儿吔，这可咋儿办捏，呜呜呜呜！”

     老李头也听糊涂了：“不对吔，小满他昨儿个找我就一个人儿吔，我没见你家虎子吔！”说完又对小满她妈狠狠剜了一眼。满仓看见赶紧替妈打圆场：“爹吔，我妈也不知道是小满带虎子一块去的北京，从昨天晚上就盘问小满问他虎子哪儿去咧，可他就说不知道，弄得我妈也没法子咧，这不，等你回来问问他！”

     老李头想起昨天小满不辞而别的蹊跷好像明白点什么，看着虎子妈：“他婶子你先别哭，有我在，这事儿一定得问出个水落石出，小满跟你说他不知道，我就不信他永远不说实话！”

     说完对小满她妈问道：“小满他在哪儿？叫他出来！”小满妈用手一指西屋，老李头对大儿子喊道：“满仓，你去吧小兔崽子揪出来，大白天在屋里待啥！”

     满仓大步走进西屋，不一会儿小满蔫不出溜跟哥哥身后走出屋门。

     满仓从屋子里给爹搬了一把椅子，老李头坐下来看看小满，又转身瞧瞧大门外看热闹的乡亲们：“这会子大伙儿都在，当着头顶儿的太阳，当着虎子妈，我今天就要好好问问我家李满意，虎子到底哪儿去咧，如果今天问不出我儿子的实话，往后我就管他叫爹！”

       扭过头黑着脸问小满：“你说，你昨儿个在传达室摔门子出去上哪儿咧？”

       小满不敢看爹的眼睛，拧着脑袋小声回答：“回家来咧！”

      “回家咋不打招呼？”

        小满语塞了。

       爹问：“你从厂子走的时候是上午，为啥晚上才到家？中间几个钟头你干啥咧？”

       小满又没得说了。

       爹继续问：“你来传达室找我，虎子在哪儿？”

    “他在大门外拐角等着我。”

    “我今天就要你说实话，虎子去哪儿咧？”

      小满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知道！”

     “好！你过来！”

      小满不知爹要干什么，斜眼看了一眼爹，没动身子。

     “我叫你过来，听见没有！”小满还没动。

      老李头太阳穴暴出了青筋，两眼通红，跳起身来伸手揪住小满的耳朵往前拉，小满疼得龇牙咧嘴，歪着脑袋哎吆哎吆直叫唤！

       爹狠狠揪住小满耳朵一直拽到虎子妈面前，指着地上的虎子妈对儿子喊道：“你在你婶子面前说，今天你不说清楚咱没完，一个大活人咋没回家？说！”虎子妈抬起泪水的脸瞧着小满······。

      这时候大门外传来说话声：“这是咋回事？刚才有人到大队部说虎子一宿没回家，老李大哥，这是咋回事吔？！”

      原来是大队书记和队长听见消息赶来了，进门看见老李头正在教训儿子，地上还坐着哭咧咧的虎子妈，二人一脸的不解，用询问的眼神环望四周。

     老李头：“哦，书记和队长都来咧，你们俩来的正好，满仓给书记队长搬凳子，咱们一块儿听听李满意说说他把虎子咋弄没咧！”

     满仓赶快给二人搬凳子让座，又悄声把这事来龙去脉说给书记和队长听。

     书记听了说道：“哦，这事儿可了不得，人没了可是大事儿，快问问小满咋回事儿吔，这说不清楚可不行吔！”

     老李头看小满还在那儿磨磨唧唧：“我知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实话不说说瞎话！你蒙谁呐？你铁嘴钢牙说不知道？虎子是你带出来的，他上哪儿去了你能不知道？你说。虎子哪儿去咧？”

     “我不知道！”

     发了怒的老李头就像弹簧，从椅子上蹦起来朝小满屁股上就是一脚，直踹得李满意“啪叽！”跪在虎子妈面前，他不但不服气还扭回头拿俩眼怒视亲爹！

     小满这一举动彻底点燃了亲爹胸中的怒火，只见老李头就像疯了一样抬起腿照小满身上前一脚后一踢，嘴里喘着粗气喊：“我叫你不说！我叫你不说！” 李满意在地上左一滚 右一躲，嘴里嗷嗷叫！

     小满她妈说不上是心疼儿子还是害怕出事，坐在屋门槛上不知是哭是嚷。

     虎子妈眼见老李头下狠劲儿踢儿子也被吓坏了，张着大嘴哭不出声来，从地上爬起来往后躲······！

     老李头越打越来气，满仓看爹踢得小满有点重，忙上前来拉抱住爹的后腰。

     小满滚得满身黄土，可能是觉得今天爹绝对饶不了他，才大哭着趴在地上嚷：“爹吔，你别打咧，我说，我说！虎子昨天在北京让车撞死咧！哇哇哇！”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院子里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一霎时没了声音，好像空气都凝住了！

     老李头摇晃着身子站不住了！

      小满她妈住了哭声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拍着大腿：“我滴妈吔！这可咋儿办捏！”

     书记队长：“这可了不滴咧，咋会让车撞死咧？！”

     满仓双手包住头“唉！”一下子蹲在地上······！

     忽然，“啊······我滴儿吔！”虎子妈就像一棵木桩咬紧牙关直挺挺昏倒在地上！

     满仓一步冲上去想扶起婶子可又不知怎样下手！

     门外看热闹的人们大哗！女人们冲进来七嘴八舌的喊叫：“我滴娘吔，快！快把虎子娘腿蜷起来，快掐人中，救人要紧！”小满她妈和女人们上来扶起虎子妈，有掐人中的，有胡噜胸脯的，嘴里叫着婶子······大娘·······！

     不一会虎子妈“哇！”的一声哭出来，仰天大叫：“我的虎子吔······！”又昏倒在众人怀中！

     书记看见如此局面不可收拾，赶紧对门外的人喊：“了不滴咧！快去卫生站，请医生来救人！”

     卫生站医生跑来了，女人们七手八脚把虎子妈抬进了西屋······！、

     小满长这么大也没经过这样的事，这时候他真的害怕了，蜷缩在地上浑身哆嗦着······。

     猛然间，老李头跳起来“丫丫呸！你个小兔崽子不见棺材你不落泪吔，我今天就要打死你给人家偿命！”，随手抄起一把木凳子就要朝小满砸过去！

     还是满仓手疾眼快过来拉住老爹的胳膊夺过手里的凳子！

      小满她妈此时又着急又害怕，开口说话都变了声儿，带着哭腔儿哆嗦着说：“他爹吔·······！”老李头也不管她，用手一指小满，大喊：“这会儿当着书记和队长的面儿，你把事情前前后后说清楚，差一句半句我要你的命，你站起来！”

     小满这才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

     大队书记还算和气，坐在凳子上问小满：“小满吔，这到底是咋回事吔？你咋把虎子弄到北京去咧？虎子他咋个死的？你可得说实话，人命关天的事儿，你可不能有半句马虎吔！”

     满仓背着手站在旁边对兄弟连劝带吓唬：“你倒是说吔，说了实话该咋咋滴，你再不说今儿个可是过不去咧！”

     李满意在众人审问之下问一句说一句，这才断断续续把事情从头至尾前前后后说了个底儿掉············

 

【十四】

      原来，前一天傍晚，小满跟妈要钱买录音机，被他妈将了一军：“你上北京找你爹要去吧，你爹给你钱你就买录音机，你爹不给你钱你就回家来吃妈做的棒子面大饼子。哼！我就不信你爹能给你钱买些个没用的东西！”

         小满一仰脸：“那你给我钱，我上北京找我爹去！”

         妈说：“你啥时候去？”

         小满：“明儿个一早清就去！”

         妈说：“看看把你能的，你还说去就去？”

         小满：“去，就去！你给我路费！”

         妈说：“路费得多少钱捏？”

         小满嬉皮赖脸：“你给我五块钱！”

     妈心疼了：“五块钱！不行！我就给你三块钱，来回儿车钱够咧！再说到了北京你爹还给你钱捏！”说着话掏出三张烂票子扔给儿子。小满把钱揣进衣兜里，撒着欢儿蹦出院子街上去了。

     刚出院门儿就看见对门虎子从外头挑水回来。见小满欢蹦乱跳就放下扁担笑着问：“小满哥，你咋那么高兴？啥事儿吔？你妈给你提亲咧？”

     小满举起拳头捶虎子胸口：“提啥亲吔，哈哈哈！是你想媳妇儿了吧！ 告诉你，我明儿早清上北京找我爹去！”

     虎子看着小满羡慕的说：“哦，你北京有爹，我啥也没有，我还没去过北京咧！”

     小满凑近了虎子小声问：“你想不想去北京？想去，明儿跟我走，我带你上北京看看那些个大高楼吔！北京的马路比咱家大炕都平坦！”

     虎子：“就怕俺妈不许俺去。”

     小满：“嗨！你跟你妈说是我带你去，又丢不了，咱早上走，下午就回来咧。咋，去不去？”

     虎子犹豫了：“我回家跟我妈说去。”

     说完两个人分开，虎子挑起水桶回家了。

     到了家里把两桶水倒进水缸。收好水桶，虎子妈已经在炕桌上摆好了窝头、小米粥和咸菜。虎子爷爷奶奶坐在炕里，看孙子挑完水满头大汗，奶奶心疼的说：“快擦擦汗，吃儿饭！”

     端起碗，喝了两口稠粥，大口咬着窝头，虎子对妈说：“妈吔，我明儿想和小满哥上北京。”虎子妈瞪着眼奇怪的问：“你说啥，平白无故上啥北京，小满干啥带你上北京？”

     虎子：“他上北京找他爹，他说带我上北京玩儿一天。”

     虎子妈叹口气：“虎子吔，咱家可不比人家，小满他爹在北京挣工资，他哥哥在县城也是吃公家饭，人家不愁吃不愁喝。你再看看咱家，你爹撇下一家子老老小小病死咧，我一个寡妇哪儿来的钱？你爷爷你奶奶岁数大了看病吃药还得花钱。咱家是五保户，咱在北京一没亲二没故，没有富裕钱给你上北京玩儿，妈也知道你大咧在家里憋屈得慌，等再过些日子我央求公社干部给你找个挣钱的差事慢慢就好咧，唉！”

     虽说虎子是大小伙子可终究还算是孩子，对妈说：“妈吔，你让我去吧，就去一天，下半晌儿就回来。”

     虎子妈：“我没钱给你车钱！”

     虎子爷爷开始咳嗽了，虎子妈爬上炕给公公捶背······

     一家人低头默默吃饭······。

     第二天一早，就听见门外小满的叫声：“虎子！虎子！”

     虎子跑出门跟小满说：“我妈不给我车钱，咋办！”小满一转眼珠想了想：“没事儿，你跟我走，我身上有钱！”虎子一听，有门儿！忙转身跑回屋跟妈说：“妈吔，小满哥在叫我跟他去，他说他有钱买车票。”虎子妈：“人家有钱是人家的，花了人家的钱咋还？！······”虎子上北京心切，还没等妈把话说完就抄起窗台上爷爷剩下的半盒烟揣进兜儿里飞身跑出去······！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车站买了车票奔北京城了————从老家到北京不算太远，长途汽车开了四十多分钟就到站了！

     到了北京倆农村孩子一路走一路瞧，找到小满爹上班的玩具厂，小满悄悄对虎子说：“我爹不知道你来，你就在门外等着我，等我和爹要了钱你跟我一块去买录音机。”虎子就在墙背后拐角地方等小满出来。

 

     小满万万没想到爹不单不给他钱还把他狠狠数落一顿，心里凉了半截儿！一摔门跑出去叫上虎子跑了！

 

     两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

     走了一段路，虎子沮丧的说：“小满哥，你爹不给你钱，这可咋办？从早清儿到这会儿我都饿咧，早知道这样儿还不如不来，我看咱还是回家吧！”

     此时小满也有点饿了，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蹲下来，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摸了摸剩下的一点票子，他心里明白：妈就给了三块钱，早上两个人的车票就花了一块六，现在虎子饿咧，咋办？回家的车钱也不够，咋办？ 

     虎子还在一边嘟囔：“这可咋办捏！”从兜儿里掏出烟给小满一支，小满点上烟吸了一口“咳！咳！”

     要不说贼小子就有贼心眼，小满一边吸烟一边盘算：对！先填饱肚子再说别的！扔掉手里的烟蒂，站起身来带虎子在街边小店花了四毛钱买了两个面包，一人一个一边走一边咬！一个面包虽然不管饱，可总算暂时肚子不饿了。小满又摸了摸兜儿里还剩下一块钱，这一块钱能干啥？咋回家？

     小满心里愤愤的怨恨爹不给他钱，可又不情愿在爹面前低三下四的要。现在眼前没钱回家，得想个什么办法··············？！

     二人心里无趣，一步一步溜达到了副食店门前。刚吃完面包又觉得有点渴。北京这地方没有水井······

     忽然听见一声喊：“冰棍！奶油的冰棍，小豆的冰棍！”小满顺声看过去，一个老太太在副食店门前推小车卖冰棍！  看见别人来买冰棍，哦，一支小豆冰棍只要三分钱。小满慢慢掏出剩下的一块钱给老太太：“买俩小豆的！”老太太给小满两支小豆又找回来九毛四。

     两个人蹲在树下吃着冰棍，眼着副食店里进进出出人来人往。又看见旁边存车处里自行车一排又一排······  贼小子突发奇想：何不推出一辆车，就可以不用买车票回家了。

      想到此，小满靠近虎子问道：“哎，你会不会骑车？”

      虎子被这突然的问话问得有点奇怪：“干啥？这儿又没有自行车。”

      小满：“我问你会不会骑车？”

     “我会骑车，我爹活着的时候自己用铁管子焊的一辆自行车，我骑过，铁管子死沉死沉的。打我爹死后就一直放在仓房，我很长时间没摸车了，你问这干啥？”

      小满把嘴贴近虎子耳朵：“你看，北京有多少自行车，我推出一辆来，咱俩轮班儿骑，你累了我骑车驼着你，我累了你骑车驼着我，用不了俩钟头就到家咧，等到了村口把车一扔，管它奶奶的！”

      虎子一听吓了一跳：“啊，这，这不是偷吗！”

      小满瞪了虎子一眼：“你再大点声，让别人听见抓起你来，哼！你听我的没错！”

      虎子不言声了。

 

       突然！小满眼前亮光一晃，啊！一个工人摸样的人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靠在卖冰棍老太太身后墙边走进了副食店！ 

      贼小子四处望望没人注意，就把手里的冰棍一扔，站起身来慢慢靠上前去，啊！天助我也！自行车没有锁头！这辆自行车简直就是诚心给我李满意预备的！

      小满警惕的又回头看看，买冰棍老太太正在招呼生意，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谁也不会留神这边的动静。

     小满手扶车把轻轻一拉，快速的推出来，对站在马路边的虎子小声吩咐：“快！虎子你快骑上，咱来的时候长途汽车站你还记得吧？你骑上车就一直朝咱来的方向去，我在这儿给你望道儿，你到了汽车站在门口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到！”

      虎子呼呼的喘着粗气，慌里慌张蹬上自行车，小满在车后用劲一推，自行车像箭一样飞出去······！

      虎子本来骑车就是二把刀，在家的时候鼓捣爹那辆铁管子自行车又沉又笨，现在骑上这辆真正的车反而觉得轻飘飘不听使唤，脑袋里蒙蒙的向前骑行，更不懂得大城市里的交通规则，简直就是没头的苍蝇乱飞！这时候心里又害怕，不时的回头看看后边千万别有人追······前边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虎子脚下飞快的蹬脚蹬子······突然身边飞过一辆汽车右拐弯，虎子还在蹬车，“砰！”的一声，自行车撞上了右拐汽车，一霎那虎子从自行车上飞出去，头重重磕在水泥马路牙子上·······虎子躺在马路上身子扭动了一下，头上汩汩冒出了鲜红的血······！

      小满在副食店门前守了一会儿，看见那个工人出来因为丢了自行车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心里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挪动脚步朝虎子骑车的方向走去！

     前边马路上一群人，等小满走近了才听见有人说：“唉！真惨，年纪轻轻死了，真可惜！”

     这回小满心里真的动了，自己都能听见胸口里咚咚的声音！他挤进人群看到的是一个婶子伏尸痛哭，尸体旁边就是那辆偷来的自行车，他看见那具尸体穿的是虎子的黄靴子，又看见那个婶子掀开的白布下躺着的分明就是虎子！小满不明白那个婶子为啥大声哭虎子，他更不明白虎子为啥死去了！

     小满害怕了，他身体在颤抖，他牙齿在打颤！咋办？！咋办？！小满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儿，现在他真害怕了！

     对！ 在这远离家乡的大城市里谁也不认识我，爹在厂子里也不知道我去哪儿了，我该咋办？我溜走吧！我只有一条路——偷偷溜回家，不管谁问我虎子的去向我就咬定牙关不知道·················兜儿里的钱还够回家的路费，对，走！

 

     小满把事情交代完了。

     老李头坐在那儿仰天长叹：“唉！是我家门不幸吔，养下这样一个造孽的畜生”

     小满她妈闭着眼睛哭咧咧：“这可咋整吔，出了这大的事儿，可了不滴咧！”

     大队书记从凳子上站起来对老李头说：“老李大哥吔，我可对不起你咧，小满这是犯了法吔，咱谁也救不了他！”转身对大队长吩咐：“兄弟，你回大队部，把民兵连长找来，把他送县上，该咋处置由县上法院说了算！”

     很快，民兵连长带了两个民兵来了，拿出绳子往小满身上捆。小满才流出了真心悔怕的眼泪：“爹吔！你救救我咧！”

     老李头走过来帮民兵捆儿子，一边捆一边说：“小满你放心，我救不了你，我也不弄死你，把你弄死咧我还得去给你偿命，你不值得！我一辈子光明磊落没干过害人的事儿，今天就要政府管管你这个辱没先人的畜生！”

     李满意被民兵押走了，院子里传出小满妈震心震肺嚎哭的声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