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待续)

分类: 昌盛散文 |
那时的书信:
九零年的某拂晓,我从油灯前出发,帆布背包里塞满一本地图、书籍与换洗的衣衫,手提一包煮熟的茶叶蛋,作别滚烫的乡音。淫雨霏霏里,慈母在雨伞下挥手再三叮嘱我在外面要听话,青布雨伞的水滴若诉离伤。《游子吟》穿越千年,无愧为血浓于水的亲情与牵挂,更是赞美伟大母爱的极品逸韵。
芝山电影院,柳子庙前有我几度徘徊的足迹,永州教师学院与商业学院挨近,只是大门与围墙作了标记。零陵卷烟厂的“红豆”香烟,总令我走神《相思》里的画意,或寄怀于《雨巷》中的丁香。也罢,只得将青春安放在晨读与晨跑里。
想家的时候,挥毫家书,贴上邮票,聊以打发跌宕的乡愁。
探险岩洞、放怀山水、寻幽胜迹、拜访隐者、遍览楹联、接触传销......
当年江华县委与党校两座大门一道围墙,党校的对面三五里,怪石嶙峋石山起伏,随友人们寻趣溶洞,迷不知返,大抵误呆三十小时后才艰辛地爬出来。江永的老街,一支烟的步行距离,“女书”尚臧云雾深处。涛圩、大圩,白芒营一带,云雾面纱溪泉甘甜。八步街头,算是物产最丰富的赶闹子。潇水源头,受邀或走近一些民间高人,书者、画者、武者、巫者、医者、猎者......这些散落于民间的三教九流,身怀绝技,至今应该大多作古。尤其豸山古寺的门联“一县名区推为仙境,两河活水洗尽俗缘”,令我耿耿于怀,喜欢踩单车去寺前幽思,水湄吹笛,云中放鹤。
那时的沱江街头,好似还没有布标广告。某天,县委与党校的大佬们春风得意般地张罗着“哈白兔大会”,用红纸狂墨拉起了醒目的横幅,一只拳头大的母兔足以拍卖三千元左右。当年的民工工价大抵两元一天,茶余饭后,工友们也时不时地打起官腔,学舌“哈白兔大会”的豪情壮语与手势,算是穷乐吧。
国道两边的路灯林荫下,湘式的竹睡椅上,身材高挑坦胸露乳的女郎们,一袭薄纱裙裾飞扬,红肥绿瘦风情万种,二郎腿上的丝袜总是裹不住无边春色,着实有几分姿色与清纯。沉醉于夜风中,走走停停地瞅几眼,感受红袖飘香的气息。苦涩的年代,她们也只是穷得叮当响的大货车司机的“菜单”。
寂寞的沱江街头,一位陈姓包工头破天荒地从长沙开来了一辆雅马哈的摩托车,配备了形影不离提包的保镖,便多了一道令人羡慕的风景。拜望曾是红军的县长;走近古稀之年的伍(俊?)老夫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习惯楼着一袭红衣的女郎吟咏与泼墨晏殊笔下的“一曲新词酒一杯”;难忘当年有一位永州的陈大哥喜欢吹笛,与我在党校同居数月,无论寒暑,三更摸黑野外练拳,几番说起想跟我学艺,爱莫能助,手下一批人的活路不尽人意,所以拒绝,后来才获悉他是某书记的亲戚,幕后保镖(那时的江华瑶族自治县民风彪悍)。时隔卅载,寻访此君未果。
有回没赶上江华至衡阳的班车,宿道县车站的木楼旅馆,没门闩,木楼板踩出清脆的音符,室无家什,只得将一把椅子挡门。子夜阅读,一位水灵灵的女子“来访”,交谈中,并非旅店的服务员,再三申明我是学生,警惕地拒绝她的“以身相许”。而今春去了,木楼不在了,霜鬓还怯“楚馆”遇。
永州两载,习惯寒灯孤影,第三年爱人相伴。三载光阴,三载书信,三载的梦寐过年,终于等来了老家拉起了琴弦般的电线。
遥怀三载的煤油灯前,书香门第的百年老宅里,慈母紧挨老伴,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要求一字一句地解读孩儿的书信。三载的悲欢离合,不诉离伤。记得有次目送堂哥回老家入伍,我曾背人通宵长哭,农家的孩子当兵何其艰难。我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得在书卷中消磨自己的青春与锐气。父亲虽然练就一手好毛笔字,而耽误在经年累月养家糊口的扁担生意,他是农民,而不会农作。那时书信的加急邮票,要贵一两毛钱左右,舍不得过于破费,所以有时年尾的书信还落后于我的风尘仆仆归来,来年新春方以“报安”。
任意的毛笔字家书,我依旧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凤歌笑孔丘”或许是独孤狂客绝唱千秋的呐喊。
癸卯春,路过永州,诚然,物换人非,骤生几许苍凉,这已不是我魂牵梦萦的零陵,但却是我的第二故乡。入厕的漫步中,触景生情地在手机屏幕里写下“羁怀昔日木楼居,几度溪岚谒女书。八记雄文迁客梦,寒江老怪入凌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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