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种下红辣椒
                                   ◎ 马晓鸣

    “快薅苞谷、快薅苞谷……”父老乡亲一直这样诠释布谷鸟的歌唱。
    布谷鸟才开始在对门坡上的山林中鸣叫，太阳就火辣辣的笼罩在青郁郁的大地上了。
    栽完秧，母亲费力的挑着粪桶，到后山去淋那三分地的辣秧。天蓝如洗，没一丝风，太阳从天幕直泻下来，照在母亲苦竹编的斗笠上。每除完一沟草，母亲都要撑着锄把休息一下，或摘一两片树叶擦一把汗水。她细锄慢淋，整整折腾了一个晌午，才把嫩嫩的辣秧地弄理得平平坦坦。母亲就蹲在那棵李子树下休息，想着陈旧的心事。
    母亲弄平好地，捡几丫柴从坡上回来，遇上几个大娘嫂子就说，今年娃儿要到外地去读书，多种点辣子，好让他背起去当菜吃。然后，望着对面山坳中的学校愣了许久。山坡下面，许多人还在田里忙着翻田、插秧。布谷鸟的叫声溢满天地。
   孩子常常在母亲的耳边嚷，妈，明年我要到城里去读，没有菜吃啷个办哟。母亲说，只要你得去，我保你不缺菜吃。从那以后，母亲就更加忙碌了。
    过完年，山顶上的积雪还未化完。临近赶乡场天，母亲去后山砍棕树皮，天麻麻黑了，她才从弯弯的山道上背起一捆棕树皮回家，然后烧火、煮饭、喂猪。赶场那天，母亲早早爬起床，把前几天砍的棕树皮一根一根的齐好，用一大截青藤子捆了两捆，用钎担挑着翻山过岭到集市上去卖。回来时花布口袋里装着她买回的辣子种，并在商店里为孩子们买回几颗水果糖，为父亲捎回一筒打火石。
    大雨过后的一天早上，天才粉粉亮。母亲叫父亲起来拿起锄头去后山，父亲莫明其妙问去做什么活，母亲说去了你才知道。然后叫姐姐起早点煮饭。吃早饭时，母亲才说，大雨过后点的辣种，再坏也有七成，你爹晓得个怪。继而爽朗的笑起来，并一边从孩子们的碗里选出洋芋吃。
    种辣子是一件细致的活路，要松土、撒种、移栽、浇水、除草。母亲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苦是苦，可做出来的辣子却个个鲜红，辣味十足。
    收完谷子，孩子被一张录取通知书牵引到县城读书去了。临走那夜，母亲半夜起来炒了一大红布口袋辣子，挂在收拾好的箱子上。吃过早早饭，孩子用一截树枝当扁担，一头捆着被条、一头挂着箱子，踏上了远行的路……他一直朝前走，不敢回头去望一眼母亲，因为有细细的抽泣从身后传来。

   后来，我才明白母亲种下的不仅仅是红辣椒，同时还种下了殷切希望。
   后来，那一串串红辣椒常常在我们心间沉甸甸地晃来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