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脸刷一下就黑了，刚才的笑全都收得干干净净，捏了两下拳头道：“胖子，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王胖子看看他，又转头去看张起灵，这下像是看清了什么，拔开吴邪就往张起灵走过去：“哎？你嘴怎么了？我刚才看着就有点怪怪的，现在仔细看……像是肿了？”
  吴邪听到王胖子这么一问，刚提起的气都泄了，转过身就看到张起灵的眼光从他身上滑过，张起灵淡淡地回道：“磕的，没事。”
  王胖子纳闷地又转头看吴邪：“昨天晚上你没走啊？”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真不是同居？”
  “当然不是了！”吴邪大力否定道。
  “呵呵呵呵，”王胖子神秘地笑笑，“行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现在可以走了？”
  “嗯。”张起灵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率先往门口走去。
  出了门，王胖子在后头举起手机对着张起灵的背影就是几个咔擦咔擦，吴邪走在最后，看王胖子那样子心里就起疑，忍不住凑上去问：“喂！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脑残粉？”
  “轻点声！”王胖子把吴邪拽到边上，压低声音道，“这是任务，你懂吗？”
  “不懂。”
  “小姑娘叫我拍的。”王胖子解释道。
  “啊？哪个小姑娘？”
  “云彩呗！”
  吴邪一副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盯着王胖子道：“她叫你拍张起灵的背？”
  “那我也不敢拍他的脸啊！我还要命呢！”
  吴邪笑得快不行了：“小爷帮你。”
  这下王胖子回了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给吴邪：“你找死啊？少爷从来不拍照的！”
  吴邪又讶异了：“什么？他不拍照？”
  “是啊！”
  “这么奇怪啊？”吴邪撇了下嘴角，看了看前头那人，心想，警局也几乎没有他的照片，要不是王胖子提起这茬，张起灵的正面照没有这件事吴邪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要不要偷拍一个？
  吴邪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几步飞快地追了上去。
  张起灵还是习惯地打开后车门，正要往里进，吴邪拉了他一下，张起灵好奇地回头看去，正赶上吴邪的手机镜头咔擦一声，清脆得简直方圆百里都能听清。
  完了完了完了！王胖子想，天真太他妈天真了！
  吴邪也愣了一下，明明记得是消音的啊？！怎么这么大动静！
  张起灵果然蹙起了眉头：“你干什么？”
  吴邪想，死就死吧，赶紧赔了一个笑容道：“不好意思了，我觉得光线不错，想让你帮我拍一个，结果手抖了把你给拍了。”
  张起灵看看吴邪心虚的笑容，想了想伸手道：“手机给我。”
  “嗯？”吴邪搞不懂张起灵是想删照片还是要干嘛，不过也只能乖乖交了出去。
  张起灵对着手机稍稍研究了一下，然后抬眼看了看吴邪：“过来。”
  吴邪傻乎乎地往前挪了半步，张起灵一把抓过他的肩膀，对着两人的脸咔擦了一个，然后把手机丢还给吴邪：“满意了？”
  吴邪心里又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去，这不科学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身后的王胖子早已石化。

“喂！说话！”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王胖子的手机响了，他撇一眼号码，接起来就没好气道。
  “胖爷，在哪儿呢？”电话里传来细微的男人声音。
  “马路上溜呢，你这国际长途赶紧挂了，省点我话费啊。”
  “胖爷，我怎么是国际长途呢？我回来了。”
  “啊？你这流窜犯也能回来？安检怎么过的？”王胖子不经意地加大了声音，“不对啊，我听你声音这么轻，隔老远呢。”
  “咳咳！我免提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面咔啦咔啦一阵，声音一下子清楚了，“胖爷，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您看，帮忙约下张少爷中午吃个饭呗？”
  “呵呵，我给你问问他的意思，别挂啊，”王胖子捂着手机转头轻声对张起灵道，“王八邱，约不约？”
  张起灵眼神一黯，把头转向窗外。只是吴邪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咯噔一下，警局黑名单上有这号人物，他记得罪名还挺多的：地下洗钱，出赃销赃，最拿手的就是走私，好几票明明是他做的，最后都有人顶包，警局对他是恨之入骨，后来听说人跑了，逃到南美一个名字又长又难记的地方，没想到现在居然回国了。
  王胖子是察言观色界的一把好手，看张起灵的样子就知道不想跟王八邱这种人有牵扯，马上乐呵呵地对着手机道：“不好意思啊，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哎哎！等一下啊，胖爷，我地址都没报，你怎么知道张少爷肯定不去呢？”
  “你咋这么磨叽呢！约不约跟去哪儿有什么关系？！我人都不见了还去狗屁地方！”
  “胖爷，你听我说啊，”王八邱的声音转了个弯，“地蕾丝，这店名你熟悉吧？”
  “啊？”王胖子脑子都想抽了，这什么饭店取这种名字？“啥‘地蕾丝’？没听过！”
  “胖爷你等等，”王八邱很明显在冲着后头发火，“叫你们把名字记清楚了，你们连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到底叫啥？！啊？哦…”然后王八邱又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道，“胖爷，这次不会错了，那店叫地雷西斯，是家西餐厅。”
  “地雷西斯？”王胖子重复了一遍，刚想说没听过，就看到眼前车子已经到了吴邪工作的餐厅门口，偌大的黑底红字“Delicious”，还是花式英文写法，特别有味道，“我X！真是地雷西斯！”
  “呵呵呵呵，张少爷很喜欢这地方啊，所以特地替他考虑的。”王八邱的语气阴阳怪气的，颇有些深藏不露。
  王胖子难得地皱起了眉头：“知道了，我会跟少爷说的，十一点啊，过时不候。”
  吴邪下车的时候看了看王胖子，见他还是一脸严肃不由有些纳闷：“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不开心？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天真，”王胖子掏出手机来，“把你号码留下。”
  “嗯？”
  “别装傻啊！”王胖子偷偷斜一眼后头的张起灵，“那什么，资源共享。”
  “行了，明白！”吴邪笑着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了王胖子，然后拍拍他的肩又转头对车上的张起灵道，“我走了啊，下次见。”
  王胖子想，等一下就能见了，不说都没关系，叹了口气，王胖子重新发动车子上路，坐在后面的张起灵忽然问道：“为什么改口答应他？”
  “你先别怪我啊，王八邱这么久不出现，一出现就联系我们肯定没好事，”王胖子忿忿道，“可是，他这种人不可能特意挑个餐厅吃饭的，这人不讲究这个，这次指名了要去天真那家西餐厅吃饭，还酸溜溜地说是替你着想的，其中……很有问题。”
  张起灵没有接话，眉头深锁着。
  “说白了，我是担心天真，”王胖子索性把话挑明，“王八邱这狗鼻子不知道嗅到了点什么。”
  “中午就知道了。”张起灵盯着窗外的天空想着，如果有人要动他，便试试吧。

“师兄！”吴邪刚进门就被秦海婷逮了，“你今天好晚。”
“我中午才开始工作啊，这已经算早了。”
  “我等你很久了！”秦海婷一脸的兴奋。
  吴邪看着她这副样子就好像看见自己成了待宰的鱼：“求放过。”
  “别介！师兄，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秦海婷还是笑得贼贼的，“跟我来。”
  “不跟。”吴邪故意朝反方向走。
  秦海婷窜过去就拽住吴邪的衣服：“这边！”
  “哎哎哎！干嘛？”吴邪虽然不乐意，还是跟着秦海婷去了后厨房的某个死角，“你要干嘛啊？”
  “给你个好东西。”秦海婷从制服内兜里掏出一个小黑盒子递到吴邪眼皮底下。
  吴邪皱起眉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啊，”想了想，又模仿刚才听到的王胖子的话道，“不约，哥哥我不约。”
  “你想什么呢！”秦海婷急了，“打开看看啊。”说着，还没等吴邪有所反应，她就一把摁开了盒子。
  黑丝绒的底面上嵌着一枚造型别致的白金耳钉，吴邪看了一眼，确实挺好看，不过吴邪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耳钉？送给我？呵呵，我不戴这个。”
  秦海婷也最见不得吴邪笑，她总觉得吴邪笑起来有魔力一样特别迷人，她脸红道：“师兄，你又误会了！”
  吴邪想，难道不是给我？“那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其实……”秦海婷压低了声音，“是改装过的窃听器。”她把耳钉拿出来，翻到背后给吴邪看，“非常微型的监听设备，但是目前在试验阶段，就是只能单方面窃听，不能进行通话。”
  吴邪仔细看了看耳钉终于明白了过来：“要我戴这个？”
  “嗯！”
  吴邪又皱了皱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会痛吧？”
  秦海婷笑了：“你怕痛啊？”
  吴邪瞪了她一眼：“是不是你给我弄啊？”
  “嗯！保证不痛！”
  “好，相信你一次。”吴邪深呼吸了一下，把头低了下来。
  然后就……“哇！”的一声短促的叫声从那里传出，顿时把餐厅在忙活或者休息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吴邪嘶嘶地倒吸着凉气，一只手捂着耳朵看着秦海婷。
“对不起啊！师兄，是不是很疼？”秦海婷吓得不轻，“让我看看。”
  吴邪皱着眉道：“你怎么不自己打一个试试？”
  “我打了又没用！”秦海婷嘟囔了一句，还是着急地看着吴邪，“你别捂了，让它透透气，还有啊，一个礼拜不能沾水，不然会发炎的，这跟真正的耳钉道理都一样。”
  吴邪叹了口气道：“我真是越来越不理解你们女人了，原来打耳洞这么痛啊！我看你们打一排跟玩儿似的，”突然想到秦海婷刚才的话，又疑惑地问，“对了，怎么叫‘你打没用’啊？”
  秦海婷撇了吴邪一眼，撅着嘴道：“还不是因为只有你才能接近目标人物嘛，宁姐说了，你有本事，不知怎么张起灵就看上你了。”
  吴邪愣了一下，好在很快反应了回来：“千万别这么说啊！容易引起误会的，走走走，出去干活。”
  直到走到外面才发现几个服务生都探头探脑地在偷看吴邪和秦海婷，吴邪苦笑了一下，习惯性地又要去摸耳朵，被秦海婷拍了一把，她小声道：“等一下我就通知宁姐，你已经戴上了，她会调整试音的，单方面窃听哦，你随时注意。”
  “好，知道了。”
  秦海婷走开后，吴邪走到餐厅的落地窗边，倚着墙看外面的风景，耳朵上依然有一丝丝不舒服的疼痛传来，他回味着秦海婷的话，阿宁说张起灵看上他了，他又联想到霍秀秀说，校园网上他的帖子，说她学校里的人都看出他跟张起灵是真爱，吴邪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笑了，张起灵那个闷油瓶如果听到这些话会怎么想呢？吴邪想象着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崩溃掉就觉得特别有趣。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吴邪看了看，是阿宁的另一个号码：“喂？”
  “吴邪，听我说，现在拨动耳钉底下那个固定的地方，打开窃听，我试试声音。”
  吴邪依样做了：“好了。”
  “把手机挂了，再自言自语几句。”
  吴邪挂断通话，对着空气道：“哇～今天天气不错啊！不知道最近会不会下雨？”
  手机又响了，吴邪接通电话，阿宁道：“行了，你记得要在五步的距离内，还有，可以选择按原来的地方关闭和开启。”
  “嗯。”
  “别碰水。”阿宁最后交待了一句就挂断了。

临近中午10点半的时候，餐厅的大门被一伙人冲开了。领班看到那么多人一起进来直觉来者不善上前客气道：“我们还没开始营业，正常中午营业时间从10点45开始，你们是……？”
  “少废话！包场子。”为首的染着红发，说话的时候眼睛四处乱转只留个鼻孔盯着对方。
  “这……”领班很为难，“我们是要预约的，今天还有很多预约的客人，请问你们是庆祝生日还是……？”
  “滚开！”红发青年一把推开领班就招呼大家往里走，“自己找位置坐啊，随意点自然点。”
  领班皱着眉头正要再次上前，后头走上来一个梳着背头，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笑道：“小伙子，我今天来请朋友吃个便饭，不想给你添麻烦，你看这样，凡是今天预约好的客人，你照样叫他们进来，但是没有预约的，就别进来了，空出几个位置都算我的，怎样？”
  “但是……”
  “别但是了，”男人的眼神闪过一丝阴狠，“大家各让一步，不然——”他撇了一眼那一大批“客人”，“他们可不是吃素的，”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子塞到领班胸前的口袋里拍拍道，“好好招待啊，另外给我一个最大最漂亮的包间。”
  他们在前头说话的时候，很多好奇的服务员就已经聚拢过来了，吴邪本来站在窗口，这会儿也被吸引了过来，看这阵势他不由想到了早上王胖子的电话，难道……正想着，王八邱就走了过来，吴邪身子一侧，他从边上走过，扑面一股浓烈的男士香水味，吴邪猛地一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惹得王八邱转头看了他一眼。
  “师兄，”秦海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吴邪身边，“那人是不是……？”
  “嘘！”吴邪做了个手势把秦海婷拉到一边，“等一下我去服务那个包间，你配合我。”
  “嗯嗯！”秦海婷满眼放光，“你放心！”
  吴邪先去跟领班打了个招呼，领班自然是乐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本来还愁这样的客人不知道谁愿意去伺候呢。
  又过了一会儿，大堂这帮人已经闲得蛋疼的时候，餐厅门被打开了，张起灵和王胖子出现在了门口，王胖子打眼一瞅里头满满当当的人都在鬼鬼祟祟地偷看他俩，忍不住就笑了：“吃饭就吃饭，龟孙子逼格还挺高的，找这么多群众演员。”
  “请问有预约么？”领班走了上来。
  “滚滚滚！”那红发的小年轻赶紧冲了上来，“这就是我哥请的朋友，你少参和！”回头对着张起灵挤出一副热情的笑脸，“张少爷，我哥早来了，等您很久了，快请！”
  张起灵仿若未闻，视线越过那头红发扫了一遍整个餐厅大堂，竟然没看到想看的那个身影。
  直到跟着红发青年和一个女服务生来到某包间门口，张起灵才看到他。吴邪今天嫌热，脱了制服外套只穿着黑色的缎面马甲，扣着黑色暗纹蝴蝶结，同款的黑色小脚西裤显得他特别修长挺拔，此刻他正弯着腰给王八邱推荐一些菜式，那笑容灿烂得扎眼。
  王八邱一下就感觉到了来人，看着张起灵和王胖子笑得眼睛都找不着在哪儿了：“哟！张少爷，胖爷！两位真准时啊！来来来……”
  吴邪直起身跟张起灵对面对站着，感觉得出张起灵毫不避忌的眼神像要穿透他一样。吴邪笑着走了过来，正要引张起灵过去王八邱那里坐，张起灵自己却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
  王八邱只好尴尬地坐回去，不过依然满面笑容：“张少爷真是给面子，邱某不胜荣幸。”
  王胖子开口道：“呵呵，今天只吃饭啊，要谈公事就再约啊。”
  “行行行，吃饭吃饭。”王八邱假意顺着应了，然后又看着吴邪道，“哎，帅哥，你过来，再给我介绍介绍呗，我不知道你们这儿哪个是招牌的，快来！”
  吴邪点点头道：“好。”
  “这个啥？好吃吗？”王八邱用手指着菜单，脑袋不经意地就凑到了吴邪脸前，从张起灵的角度看，吴邪深栗色的头发软软地伏在王八邱的头顶，他不禁狠狠捏了捏自己的指关节。
  王胖子正瞄着菜单呢，忽然就觉得身上有阵凉飕飕的，看了看张起灵，又转头看向吴邪那儿，立马就抚住了额头，艾玛，死天真真是没觉悟啊！
  “那谁！过来也给我介绍介绍。”王胖子冲着吴邪喊道。
  吴邪一直记得五步距离的事情，生怕离远了万一他们说点什么，窃听器听不清楚，偏偏桌子太大，走到对面要好几步，于是吴邪想了想对秦海婷道：“小秦，你帮忙招呼一下吧。”
  张起灵眼神刷一下就飞到了吴邪脸上，吴邪还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他了，于是理直气壮地也回敬了一个眼神。王胖子看着这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碰撞，悲伤地想，这还吃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