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生命如斯般逝去

文/冰色

　　 我悲悯而无奈地注视着它在水盆中喘息，已经近两个小时了。我似乎感到它在奄奄一息中偶尔也用它的小小眼珠向我幽幽回视，这个小小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如此牵系着我的心。

　  ——这是我家这条金鱼短暂生命中的第二次劫难。在两个星期前，它的三个同伴由游动的花朵定格在了水面——美丽的生命悄悄逝去了。我们发现时，只剩下这最小最丑的一条在水面急促地吐着水泡。天热了，我们忘了换水。大个的“龙睛凤头”这三朵鲜艳的花朵就这般调谢了真让人心疼，这最不让人看重的却活了下来。也许正是由于它太弱小，所耗的氧气少反而延缓了它生存的时间直到获救。

　　可孤独的它陪伴水中白石仅仅过了两个星期又迎来了第二次劫难！它太不起眼了，我们再一次忽略了换水。可这次发现得晚了，它一寸多点的身体已半翻在水面，就像人侧卧睡去，它的尾部向一边拧着，我可以想象出它那灵动的尾翼曾怎样努力挣扎着直至身体开始僵硬，那摆向一侧的尾翼就再也没有摆回来。可它还活着，它的鳃部还在一张一翕，头下的鳍还偶尔摆动。它的眼睛努力睁着，把对生的依恋和渴望全凝聚在小小的两颗珠子里了……

 
　　在这两个小时里，尽管我一次又一次地换着新鲜水，又把它搬到空气流通的院子里，但这些补救措施都显太晚了。这小小的金鱼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挣扎得太久了，它挣扎的样子让我胸口有哮喘发作时的难受。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触摸它已鼓出变形的胸腹部，这时的我真想给这只金鱼作人工呼吸，但我不知怎么做，又怕我的手指反而伤害它，它太弱小了！有时它不动了，我便用水杯缓缓往水盆里注水，希望把更多的氧气带给它。它也在水花的刺激下，摆动一两下胸鳍，似乎呼吸平缓了些，我心里一振。可不久，它又不大动了。如此，反复多次，水花的刺激增氧作用也减弱了。它只剩下鳃部在动了。但一张一翕所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后来，它的鳃部裂得很开，只偶尔地颤动一下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也许只延长了它痛苦的时间，现在，让它平静地离去吧。

　　我不能再看着它的生命的最后一瞬！我逃回房里，我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伤感，我是不是已把这小小的生命当作了我自己？我此时的心情，我对这可怜的金鱼的生死的牵挂一如那病中的女孩遥望窗外秋风中枝头最后一片树叶，那“树叶”被高明的画家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永恒的固定在枝头了，而我的可怜的金鱼呢？它的生命相对于这个世界是太渺小了，但它没有轻易放弃生的努力。在我守望着它的这几个小时里，我眼睁睁看着它竭尽微弱的力量顽强地做着生与死的搏斗，这弱小者对生的珍惜和渴望让我心灵震颤，让我再一次想到了生存的意义。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再一次去看它时，它终于永远地静止了。月光照在水盆里，映着它侧翻的身体，它保持着优美的如人入睡般侧卧的身姿。我平静地端着水盆，轻轻地把它倾入门外流动的月河里。我不知道这只金鱼的家园在哪里，但我想它应该回到流动的活水中。这月河是流向汉水的，而汉水是流向长江的，长江会奔流入海！大海，是不会枯竭的。小小的金鱼，你的生命也会随着大海得到永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