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护士站的夜啊,静悄悄
如果说,等待生命的降临,内心充满着期盼和喜悦的话;那么,守候生命的逝去,心中则布满着依恋和痛楚。
还是在今年三月,父亲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小弟来电告知。我急忙处理好手中的事情,从苏州赶至宁波二院。见父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脸的无辜和无奈。是的,在他的记忆里,上世纪六十年代因胃出血住院治疗,至今四十余年,已是很遥远的事了。
父亲平日里很少生病吃药,身体状况尚可。除十年前罹患脑萎缩症外,其余器官功能均正常。但由于年事已高,三月十三日突发的痰阻,而致呼吸困难,在医院呆了16天;六月十二日又因发烧等同样病状,住了24天院;而七月七日的第三次入院,直至八月二十四逝世,计48天,再也没能从医院复出。
有成语云:“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饭量似乎成了衡量老年人身体状况的尺度。往日父亲每顿一碗饭,一日三餐均为正常,即便是在第三次住院的前期亦如此。而七月十二日早晨我送饭去,他不想吃,尔后只吃了一点,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三次住院期间,我们除请了护工阿姨专门护理外,家人也轮流参与了亲情陪护。要知道,这是一种生命的陪护守候,亲情的凝注回馈啊!
因有护工阿姨的存在,前两次的陪护还算是轻松的,真正艰难的阶段是从七月十三日开始的。
是日早晨六点,父亲痰阻特别厉害,呼吸急促,平常的吸痰已无济于事。急忙叫来值班医生,被告知亟须施行气管插管术。待家属签字画押,以及医生准备就绪后,已至六点四十分。此刻,父亲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呼吸和心跳已经停止。
参与抢救的两位医生是尽心尽责的,一位反复的按压心脏,一位娴熟的插入管道。十分钟后,只见父亲的心跳和呼吸恢复,脸色泛红,体温转热,死里逃生。虽然各项生命体征恢复正常,但由于曾经一度的脑缺氧,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
病房的夜是静谧的,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和滴注的声音。呼吸机和心电监测仪有时会发出报警的蜂鸣,护士站呼叫的铃声也会间或响起,那何尝不是一次次,一声声生命的警报和呼唤呢?
十四日凌晨四时,我在监视仪上发现父亲的心跳突然加快,短短十分钟,急速窜至每分钟236跳。急忙找来值班医生,诊断为阵发性心动过速,遂采取应急措施,于半小时后渐趋平稳。
像类似的不测情况时有发生,治疗的过程又是错综复杂,反反复复的,有些境况对于守候者,尤其家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心灵的煎熬。期间有些过程我已不忍心叙述,作为子女,只能把那分痛深埋在心底,不愿再提起。
陪护的过程是忙碌的。每天两次的擦身;每两小时的翻身;及时的吸痰和清理秽物;血氧和心电的监测;以及滴注的观察等,丝毫不能马虎和懈怠。
陪护的过程又是幸福的。能为父亲尽应尽的义务,伴随他与病魔抗争,体现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八月二十一日上午,父亲的病情再次恶化。血压不稳,心跳上窜下跳,痰阻得很深。虽经医生、护士紧急处理,但已不如之前了。升压吧,加速了心跳;降低心率吧,血压又低了,始终处于跷跷板的矛盾状态。
八月二十四日清晨五点一刻,当值医生查房告知病危。我看血压虽低,但心跳尚可。为了让同样辛苦的弟妹们多睡一会儿,就推迟到六点钟通知。大家围在父亲身边,目送了他生命的最后一程。
尽管医护人员作了最后的努力,如增氧(氧浓度增至100%),升压(推针提至20ml/h),强心针等,终因多脏器衰竭,无力回天,于八点钟与世长辞。
电视剧《雍正王朝》中有主题歌为《向天再借五百年》,体现了一种浪漫的豪气。父亲自七月十三日神奇地从死神手中逃脱,直至去世,实际是向天再借了四十二天,体现了一种生命的顽强。
在父亲生命的弥留期间,我们无从知晓他在想些什么。我们一次次轻声的呼唤,一次次轻微的抚摸,从他安详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他已经读懂了一切。是的,父亲一次次转动的眼睛,一次次渗出的泪水,定是不忍离开这个温暖的家庭,不忍舍却深爱的妻女、儿孙。
写于2011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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