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版《红楼梦》人物造型自公布以来,争论最多的就是“额妆”。红迷们普遍认为这是在借用电视唱大戏。到底能不能用“额妆”,这恐怕不只是一个“人物造型”问题那么简单。
三百年来,《红楼梦》在中国小说之林独领风骚,至今未减!是何原因?李少红导演借用西方的一句谚语来总结《红楼梦》的魅力之源——“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哈姆雷特。中国的《红楼梦》也是如此”。把这种表达化为我们的学术专业语言——《红楼梦》具有深刻的时代性和超强的现代性。
《红楼梦》的“时代性”以“微尘之中见大千”的手法,为人们细细讲叙了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由盛转衰,自破立新的“内外史”。《红楼梦》的“现代性”不是指它具有现代人的思想,而是指它对现代思想与生活的切入能力。
新版《红楼梦》人物造型到底是遵守了《红楼梦》的“时代性”,还是突出了它的“现代性”。这就要从“额妆”本身说起。
“额妆”一词来源于戏曲化装,又称“片子”,就是用头发制成的光片,用时蘸刨花水梳平,大片子贴于两鬓,小片子贴于额前,用在戏曲旦行的造型之中。
这种戏曲化的人物装束用在写实性较强的电视剧上,很多人不甚理解,于是纷纷指责造型师。新版《红楼梦》的编剧认为:“新红楼人物造型是否戏曲化的争论真的很无聊,因为《红楼梦》本身就是亦真亦幻的产物,造型写意化是新版进行的第一个挑战”。编剧的这话说得也不假,“真假虚实难辨”这确实是《红楼梦》的特点。至于你要突出“真”还是“假”就因人而异了。
古代女子对额或鬂的修饰,是非常讲究的,每个时代的额妆都有其相应的时代特点,后来戏曲艺术化了这样的“生活造型”,逐渐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额妆”,但是我敢肯定的说,我们现在看到的“额妆”绝对不是古代女子修饰自己额与鬓的样式。
比如在秦代,鬓发都修剪成直角状,鬓角下部的头发则全部剃去。类似京剧中的片子的“额髪”最早见于南北朝的佛妆,《北齐校书图》中的侍女就是佛妆打扮。从南北朝到隋唐时代,这种处理鬂发的形式不断的被更新,实际上就是把鬓与发分开处理,进而起到对脸型的修饰作用。从唐初到北宋,这之间又相隔了漫长的时光,时尚的流行原本就是个反复的过程,就象南北朝时代的高鬂在唐末五代得以再度流行一样。北宋的“云尖巧额”在那个时代粉墨登台,人们将额发盘成朵云状,横列于眉上,“云朵”朵数多寡不等,它流行的的时代是宣和以后,大致是北宋末年到南宋。在《红楼梦》时代是否还流行这种额妆呢?只能说,目前还找不到确实的证据。从我们现在能看到的人物绘画作品中,还没有这样的装束。
所以《红楼梦》人物造像使用“额妆”并不是“时代性”的展示,因为清代女子并不使用额妆,这一切都只是造型师自身艺术领悟的感发而已。你可以说这是《红楼梦》现代性的突破。但是造型师可能忘记了“写意”与“写实”的区别。
《红楼梦》文本本身是“写意”与“写实”的有机结合,但是如果把这种小说“文字”转化成“电视”,恐怕“写意”就要倾向于“写实”了。为什么呢?我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贾宝玉的外貌,在书中这样描写: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憎视而有情。
这种描写方法就是大写意,如果我们按照这种描述去寻找贾宝玉,别说找不到,就是找到了也是一个“怪物”——脸形如月亮,鼻子像桃瓣,整天似笑非笑,是怒非怒。不吓死几个人才怪。再说,杨洋也不是这样的外貌啊!李少红为什么要选他,就是因为在李少红心中,把这段写意性描写“现实”化了,杨洋外貌正好符合她对这段描写的理解。
“额妆”的使用既不是“时代性”的透视,也不是“现代性”的切入,在红楼梦人物造型上使用这种手法,会大大降低观众对这部电视的期待。“美”的前提是真,一旦失真,根本就没有美丽可言。艺术虽然高于生活,但是毕竟是建立在真实的生活基础之上的,何况《红楼梦》本身就是一部实实在在描写生活的小说。
借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正因写实,转成新鲜!所以《红楼梦》人物造型少用“额妆”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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