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大

看到猫粮罐头的时候，习惯性的拿起来刚想往购物车里放，忽然意识到，小浣熊已经吃不了了，一瞬间觉得一股哀伤涌上心头。

看着小浣熊不吃不喝，瘦的皮包骨瞪着眼睛躺在那里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父亲，癌症晚期的他老人家，生命就像输液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的耗尽，可是，你却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就算是人得病了也没有办法啊，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抚摸着小浣熊已经干枯没了光泽的白毛，对它说。有两天感觉小浣熊稍微好了点，抚摸它的时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说小浣熊你这样太可怜了，不知道啥时候能熬到头啊。有两次跟它说话的时候，它偶尔摆两下尾巴，不知道是否听懂了我的话在回应，还是嫌我烦，不想听我唠叨了。

临别的再前一天晚上，跟它说了很多话，把它捡来养着它这十一年的一些事，有对不住它的地方，尤其是对它和对小花妞儿的厚此薄彼，求得它的谅解，告诉它花妞子毕竟比它来得早，觉得自己才是亲生的对它好是应该的。

或许小浣熊知道它是后来的成员，所以一直以来都很让着那只花猫，常常喂猫罐头的时候，它都静静的蹲在旁边，等着妞子吃完了才过去。可是它刚捡回来那会儿不成，吃东西时候，谁靠近都会发出威胁的叫声，这个习惯过了好一阵，可能觉得真的没有谁跟它抢时，才不再护食了，再到习惯让食，即使分成两份小浣熊有时依然如此。

小浣熊从来不挑食，给啥吃啥，这点不像妞子，这个习惯可能是因为之前流浪生活养成的吧，毕竟妞子没有这个经历。不过，也或许这样的一种经历，小浣熊会偷嘴吃，一开始不知道它俩谁干的，直到有几次现场被“人赃俱获”。

除了吃东西，在与我们亲近方面小浣熊也都让着妞子，有时候小浣熊先趴到我腿上的，妞子看到了过来会把它折腾下去，但是小浣熊不会，但是它的叫声听起来很不开心。妞子经常去撩小浣熊，通常小浣熊都会忍让，虽然俩打起架来妞子根本不是对手。

有次回答知乎上的宠物问题，贴了小浣熊和妞儿的照片，有人留言说，小浣熊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仔细一看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比起小妞子的任性和依赖，小浣熊显得更随意和自我。尤其对待家里来的客人，小妞子完全以自己的喜好，它像狗一样闻着来者，如果不是它喜欢的，就会发出各种尖叫、哈，甚至想要咬人，喜欢的逗它跟它玩甚至摸它都可以。

小浣熊几乎都能接受，不论是谁，如果换做人类，可以说它的情商很高。不仅如此，小浣熊还是一只很聪明的猫，譬如洗澡譬如剪趾甲，它会提前预警感到有“危机”要来临，没等你靠近它就开始迅速逃避，即使你假装没事一样想慢慢迂回包抄，它的警觉常常让你功亏一篑。这或许跟它曾经流浪过有关吧，毕竟外面的世界危险无刻不在。

捡来小浣熊的时候不知道它当时几岁了，所以也无法推算现在它的年龄，就算那时候一岁，现在也十二岁了，对于一只猫来说，已经相当于一个七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可是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识。直到小浣熊忽然病重倒下。

回想起来，最初的征兆是喝水尤其的多了起来，同时却不怎么吃东西。小浣熊一直就特别爱喝水，喝很多水，有时候甚至趁不注意跑到卫生间喝洗澡的脏水，马桶里的水，洗手池的水。有时候我总在想，难道流浪的时候没水的原因，还是因为那时候吃东西伤到了肾？

生病的初期，小浣熊还有力气的时候，依然坚持着去喝水，后来心有余力不足了，低下头眼睁睁看着水却喝不下去了，再后来躺在那里听到洗手池里的水声，它会抬起头来挣扎一下，想必在它内心里一瞬间充满了对水的渴望。再后来把水放到嘴边它已经无视了，只能用注射器喂到嘴里，但是有时它会吐出来一部分。

不能吃不能喝，生命就这样耗尽，就像一截小蜡头，微弱的火苗摇曳着渐渐熄灭。当年父亲临终前看护他的时候，还可以跟他说说话聊聊天，搀扶着下床走几步。可是，小浣熊不仅不会说话，后期叫声都没有了，偶尔会在早上的时候，攒了点精神起来走几步，间或伴随的叫声特别哀痛的感觉。它一定特别难受，它只能用这样的叫声表达。

一直以来小浣熊的叫声不晓得是哪种猫的语系，感觉完全跟小妞子这类通常猫喵喵喵喵不同，它是咿咿咿，也是因为养它时间长了，才慢慢的懂得了它一些叫声表达的意思。

临走那天上午，我一遍一遍抚摸着它，想让它感觉舒服一些，可以听到小浣熊发出微弱的呼噜声。早上的时候看见它试图站起来，挣扎两下却未能如愿，不由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晚上一进门见到趴着的样子，知道它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埋葬小浣熊时对它说，你是从院子里捡来的，现在把你再送回这个院子吧。坑还没有挖好，听见稀里哗啦的雨声，心说可别下雨啊，不想让它躺在湿漉漉的泥土里。填好土走到楼前，发现只有那周围的一片被雨水浇湿了。或许那不是雨，小浣熊知道它要离去，流下的告别泪水。

往回走的时候，忽然看到路灯下的树丛边，有一只白猫背影，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尾巴和头上的花纹特别像小浣熊，只是颜色浅了些。

“小浣熊、小浣熊、小浣熊”，我叫了几声猫咪没有理我，转瞬消失在了树丛里。忽然间我意识到，小浣熊已经不在了，一下子眼泪模糊了双眼。

小浣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