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东篱”意象从陶渊明到李清照的转变
(2009-09-11 14: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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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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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是陶渊明笔下具有典型意义的意象,历代的文人墨客中,也不乏拥有“陶渊明”情结的人士,他们将自己的归隐愿望寄托在“东篱”这个意象上,使得“东篱”得以经久不衰,广为传唱。
“东篱”语出陶渊明《饮酒》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因而,从古至今,大部分人将“东篱”解释为“种菊花的地方”。但近年,也有人提出新解,他们从“篱”这个字入手,“篱”有多种意义,一为藩篱;二为边沿,领域;三为屏障,护卫。该字在东晋还有城墙之意。因此,“东篱”就被有的人解释为“东晋的城墙”。这种解释,既不符合当时的习惯(东晋是后人对前朝的称呼,当时并没有东晋一说),也大大贬低了该诗的艺术价值,所以不值一提。我同意大多数的观点,“东篱”就是陶翁自己培植的小花圃,种上喜爱的菊花,供自己品评。此外,我还认为,“采菊”重在“菊”而不在“采”也许陶翁当时并没有“采菊”(如果采了,菊的寿命就不会长了,以陶翁这么爱菊的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只是这么写来突出自己的志趣和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
菊花,以其淡雅的外表和傲霜的特性,当仁不让地成为高洁之士最佳的精神寄托。对菊的喜爱,尚可追溯到屈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到了陶渊明这里,菊开始有了隐逸的含义。晋以后,“东篱菊”已然成为一种典故,被那些有归隐之意的诗人们信手拈来。
唐朝时,“东篱”意象仍然被广泛使用,其使用范围也有了新的变化。初唐时,“东篱菊”的用法与陶渊明无异,常用作田园诗中,表现诗人的志趣,如“东篱摘芳菊,想见竹林游”(储光羲)、“南涧泉出洌,东篱菊正芳”(卢照邻)。到了中晚唐,“东篱菊”开始和重阳节挂钩,其典型代表是白居易,如“愧君相忆东篱下,拟费重阳一日斋”、“偶遇闰秋重九日,东篱独酌一陶然”等。这与重阳节赏菊的风俗有关,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东篱”所表达的意思与先前也稍有不同,首先是地点由山下转移到了山上;其次,因为时逢秋天,又是重阳佳节,登高远望,秋风肃杀,面对此景,那些心有苦楚的诗人难免会生发感慨。从白居易的这两句诗中已能看出苗头,“废”、“独”二字所蕴含的意思,已无陶渊明笔下“悠然”的味道了,可归隐之意还是尚存的。
到了宋朝,词的崛起,打破了唐诗严格的格律束缚,文人的思路更加开阔,口语化的语言特点使得写词品词不再成为职业文人的专属,而向平民化方向发展。因此,“东篱”的意象就得到了更广泛的流传,据《全宋词》记载,宋词中有关“东篱”的运用就达到了156次。而对该意象把握得最出色的,非李清照莫属。李清照前期的作品中,多用“东篱”意象,如“不如随分樽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李清照笔下的“东篱”,已基本局限于重九之菊。与陶渊明和白居易不同的是,李清照笔下的“东篱”,既无“悠然”,也无“悲苦”,受其生活环境的影响,更多的是一份相思的惆怅。重九之时,正是与家人团聚、与友人登高的好时节,可李清照所思之人却远在他乡,她独自对着菊花,又怎能不睹物思人?
纵观“东篱”意象的转变,我认为其原因有三——
首先,与菊花本身所具有的多重含义有关。提到菊花,不少人会想到“高雅”,但菊花远不止“高雅”一重含义,重九之菊,很容易让人想到离家在外的朋友和亲人,因此,菊还代表纯洁的友情、亲情和爱情。此外,菊开在深秋,不畏严寒,即使是枯枝败叶犹有傲霜枝。可恰逢寂寥之秋,遭遇坎坷的人看见此景,相信心中所感,也不只是对菊的赞扬,更多的是几分悲凉吧。
陶渊明、白居易、李清照正是抓住了菊的不同含义,从多角度描绘“菊”的形象,促成了“东篱”意象的转变。陶渊明侧重菊之高雅,白居易和李清照侧重菊之惆怅。而这种惆怅也不同,白居易更多的是对友人的怀念,李清照更多的是对丈夫的思念。
其次,“东篱”意象的转变与当时诗人所处的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俗话说:“环境影响心境。”正是环境在环境的影响下,使得“东篱菊”在不同的人心中,含有不同的意味。陶渊明决然离开世俗,归隐田园,整日与山林、菊豆、美酒为伴,所咏之辞,自然以歌咏自己的怡情雅趣为主。而白居易所处虽也是个政治腐败的时代,与陶渊明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辞官归隐,而是一直被贬在外,因而诗作中多抒发个人的苦闷。而李清照所处的时代前期,比起陶、白,要好的多,生活上也是衣食无忧,但随着丈夫赵明诚重返仕途,李清照不得不与丈夫两地分居,从此鸿雁往来。因此所作之词,也以抒发思念和离愁别绪居多。“东篱”意象,正是在这三种不同的生活环境下,散发着不同的活力。
最后,“东篱”意象的转变与诗人对“隐”的不同理解有关。陶渊明的“隐”,是彻彻底底、与世隔绝的隐,“东篱”所代表的,不时他归隐的愿望——他此时已经归隐了——而是他的现实生活。白居易虽也可算的上“隐”,与陶渊明最大的不同是,他心隐身未隐,虽然追求放心自得,却仍不愿放弃世俗的一切,因此,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叫“中隐”,并认为陶渊明之隐属“小隐”,东方朔之隐属“大隐”,小隐和大隐都不若中隐来得自在(“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思间。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因而,他笔下的“东篱”,尽管仍有隐逸的意味在其中,但“采菊东篱下”绝不是他的现实生活的写照,而是心理活动了。李清照的前期作品中,是有归隐的思想存在的,频繁使用“东篱”意象且不说,在他的《多丽》词中,有“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其意不言而喻。只是造化弄人,李清照无论身心,一生中所要背负的实在太多了,家破人亡,又逢国难当头,生活的重担以及精神的压力全靠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承担,让她怎还有闲情去过、去想隐逸的生活?所以,她笔下的“东篱”,终归只是一个寄托、一个归隐的愿望罢了。
对“东篱”意象的传承,远不止白居易和李清照两人,这里只是选了颇具代表性的来阐述。“东篱”意象,就在这转变中被继承过来,可无论怎么转变,其精髓仍然未变,那是源自陶渊明的精神上的超脱与飞跃。千百年来,也正是因为有太多的人与陶渊明有着心灵上的共鸣,才使得“东篱菊”一代代的传唱至今。不论将来身在何处,我们永远会记得,陶渊明,以及之后无数的追随者们,正用“东篱”,为我们打造一方圣洁的心灵花园。
参考文献:[1]《论宋词中的陶渊明意象》(周期政). 《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