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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亭文化的基本特征
(处在琅岈山下三年了,还是或多或少留下一点痕迹吧!)
醉翁亭文化透露着民族文化的独特心理,具体地说有以下几个特征:
(一)园亭文化
醉翁亭凝聚着中国亭文化的精髓。“亭”的最初意义原先讲究实用,用于旅宿或瞭望,故许慎《说文》释义:“民所安定也,亭有楼,从高省丁声。”亭类似楼的作用。作为园亭的审美意义是后有的,为有顶无墙、供游者停歇赏景之亭。随着亭成为构成风景的重要元素,人们越来越重视亭的造型之美,亭显现着古典园林艺术家的匠心。亭子四面通透,江山无限景,都聚一亭中,使游者能够借助这一媒介突破有限而通向无限,在对自然的宁静观照中最终达到一种“天籁人籁合同而化”②(袁枚《峡江寺飞泉亭记》)的审美境界。这种美感王羲之《兰亭集序》曾有描述,说可以“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故古人造园必造亭,访山必访亭,文人也留下了不少亭记作品,如韩愈《燕喜亭记》、柳宗元《零陵三亭记》、苏轼《放鹤亭记》、苏辙《黄州快哉亭记》、曾巩《醒心亭记》等,而《醉翁亭记》则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
醉翁亭的美主要还不在于它本身构件和造型的美,从文物价值上看醉翁亭未必称得上天下第一,今亭是清光绪七年(1881年)全椒人薛时雨重建。醉翁亭的美“在乎山水之间也”,静坐亭中可以尽情欣赏山色蔚然深秀,山泉潺潺漾翠,朝暮晦明变化,四时之景不同,更因镕铸了《醉记》的文学意境美而显得灵气十足,令人神往。“山行六七里亭影不孤”,如今的醉翁亭已发展为拥有35处景点和古迹遗址的建筑群,亭台楼阁共同阐释着《醉记》的意境。
醉翁亭最初建造是山僧智仙为欧公游山休息而建,山僧淳朴的感情令欧公受伤的心获得一丝安慰,故而醉翁亭首先是友谊亭,欧公在亭记中以并列相同句式,把智仙与己并提,从而使醉翁亭成为友谊的永恒象征。宽简之政,安闲民俗,更使欧公有暇来饮于此,在亲近自然、与民同乐中摆脱仕途上的抑郁,获得精神上的释放。因此,醉翁亭又是欧公的精神乐园,因折射着欧公的道德风范和人格精神,谱写着传统士大夫生命的悲歌,而超脱了普通之亭,一跃成为文化的载体和精灵。琅琊山水也因流荡着欧公的六一风神而令人陶醉,这正是“醉翁行乐处,草木亦可敬。”(苏轼)
(二)山水文化
醉翁亭的美凝结着琅琊山的灵气秀美,故欧公在《醉记》中除“有亭翼然”一句写亭本身的美,主要笔墨还是写琅琊山朝暮四时变化之美。“扫林驱虎出”,“忘机野鹿无拘缚”,“奇花异草人未识”等诗句,便是古人对琅琊自然风貌的形象描述。琅琊山也因此历史上被列为中国二十四大真山真水之一。置身其间,“顿令尘意息”,恍如隔世,明人庄昶吟诗赞道:“开辟以来原有此,蓬莱之后无别山。”(《琅琊山纪胜》其一)明祝孟献、陈琏也分别有“咫尺是蓬莱”、“蓬莱天咫尺”诗句加以歌咏。这如诗如画的人间仙境感,使得琅琊山“绝境冠南淮”(明石禄《逸兴琅琊古寺》)。与五岳黄山相比,琅琊山不是大家闺秀,而是小家碧玉;不以雄奇险峻见胜,而以玲珑清秀见长。突出特征为四个字:清、秀、野、真(清雅、挺秀、野朴、纯真)。
如果把琅琊山比作是清秀纯朴的乡野少女,那么泉水则是她最清澈动人的眼睛。琅琊山自唐最早被开发,即“凿石引泉,酬其流以为溪。”这条溪被命名为“琅琊溪”,可谓是“自有此山,便有此泉,不浚不刊,几万斯年。”(唐独孤及《琅琊溪述》)琅琊山历史上亦有“溪山”之称。王禹偁知滁《琅琊山八绝诗》作有三绝与泉溪有关,即庶子泉、白龙泉、明月溪。尤以李幼卿最早开凿的庶子泉为知名,唐著名书法家李阳冰创作并篆刻《庶子泉铭》,更使琅琊泉名声大振。欧公知滁后也是对山泉偏爱有加,并以两篇亭记使“让泉”和“幽谷泉”扬名天下。“使君爱泉清,每来泉上醉。”(梅尧臣《寄题滁州醉翁亭》)“爱此谷中泉,声响远也播。”(曾巩《幽谷晚饮》)欧公自己也说“但爱亭下水,来从乱峰间。”(《题滁州醉翁亭》)而于《醉记》中多处写到溪泉,尤寄情于让泉。欧公最爱听琅琊山两种声音:泉声和鸟鸣,所谓“风轻日暖好鸟语,夜静山响春泉鸣。”(《赠沈遵》)《醉记》中也是前有“水声潺潺”,后有“鸣声上下”。欧公爱泉情结,寄托着他“清如水,明如镜”的政治理想及清刚高洁的人格理想,是人情暗与物情化,也使琅琊山弥漫着泉水般坚毅进取的精神和具有清净明洁的品性,催人奋进,陶人性情。
“所爱惟山水,到此即淹留。”(韦应物《游琅琊山寺》)在“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文化古训中,琅琊山成为历代仕人放松精神的好去处,是古今游者神往的同乐园。
(三)隐逸文化
琅琊山的山水境界可以概况为两字:幽静。“林间泉石境清幽,野鸟鸣声亦自由。”(王古)“环滁皆名山,琅琊擅幽胜。”(陈琏)“泉兼松韵飘空转,草带天香到处幽。”(胡松)都是对这种境界最好的概括。幽境是静境,也是一种空境(禅境)。“凭虚堪喻道,对境自安禅。”(李幼卿)“众壑随心静,残机遂坐忘。”(柳遂)在韦应物、欧阳修等名士影响下,这里俨然是后世文人心目中又一桃花源。“桃源在何处?西峰最深处。”(王守仁)“自疑身是武陵客,误逐桃花迷水曲。”(杨杰)“错认武陵归路迷”(孙孟)“花源路欲迷”(章焕)“此山幽胜武陵源”(陈达)“何事桃源千载后,花开不许世人寻。”(张舜臣)等。古代文人雅士的桃源情结可以在琅琊山得到舒展,因而这里成为古之隐者最佳去处。“南谯古山郡,信是高人居。” (韦应物)清幽之境是隐士们的理想追求,明月松风,清泉石上,翠竹幽壑是隐士们的情思寄托,而对传统士大夫来说,琅琊山则为他们调和兼济与独善的人生矛盾找到了出路。
(四)醉乡文化
滁州有“醉乡”之誉。当年李幼卿以右庶子领滁州刺史,就因“无讼以听”,“居多暇日,常寄傲此山之下”,“公时举觞,酒酣气振”,“舍琴咏歌,同风舞雩,时时醉归”(独孤及《琅琊溪述》),开了琅琊醉文化的先河。此后,韦应物“采菊投酒中”,“载酒共行春”;王禹偁“病眼白头唯醉睡”,“唯吟把情入醉乡”。醉乡由此得名,如“醉乡原自选诗才”(文翔凤),“醉乡深处有梅亭”(叶茂才)等,醉翁亭名联也有“翁去八百载,醉乡犹在”之句。当然,醉乡的文化内涵更离不开欧阳修对琅琊山水的陶醉。他自号“醉翁”以命名醉翁亭,更写下千古名文《醉翁亭记》,字里行间充满醉意,一句“太守醉也”道出多少人生的沧桑和感悟。欧公寓醒于醉的方式是对传统酒文化精神的继承和弘扬。欧公摒弃了前人纵酒颓放、借酒浇愁或醉酒避世的消极影响,以放旷的襟怀正视自己失意的人生,醉心山水而又心系百姓,独善其身而又心怀天下,醉中寄托他的高尚人格和道德风范。人生的道路本来就很宽广,只要怀有“独醉还自醒”的心态,就能处理好人生穷达顺逆间的关系,既能善待自己,对生活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又能于社会有益,这恰恰是醉乡文化的精神实质和魅力所在。
(五)礼让文化
礼让文化关乎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精神。《论语》讲“夫子温良恭俭让”,“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讲“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孟子亦云“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公孙丑上》)朱熹则云:“让者,礼之实也。”(《四书集注》)可见,逊让是封建士大夫所追求的道德风范,并愿将这种风范推及到百姓。欧公贬滁若不抱有让的心态,就很难超脱痛苦,醉心于滁州山水和宽简之政,也就不能陶然自乐而有为政风流。让不是退缩逃避,而是以退为进。与其在朝廷卷入无谓的纷争,不如在地方踏实做些工作,而这并不违背儒家倡导的出处进退的处世原则。古人写醉常与愁、不醒相联,而欧公则将之与乐、醒相联。《醉记》六个“醉”字,十个“乐”字,归到一个“醒”字上。特别是最后一段乐字连篇,由禽鸟乐(知山林之乐),至人之乐(从太守游而乐),最后到太守乐(乐其乐),由自然到人类,由他及我,由此表现出欧公因看到国泰民安,人鸟各得其乐、和谐相处而在精神上获得的最大快乐。
由让而醉,由醉而醒,由醒而乐,构成了欧公贬滁后精神历程的三部曲。位卑不忘臣责,“进亦忧,退亦忧”,是醉翁亭礼让文化的精神主导。
注释:
①本文所引琅琊诗文主要出自《琅琊山诗词选》、《琅琊山志》、光绪版《滁州志》等书,为行文简省,不一一详细注出。
②周本淳校《小仓山房诗文集》,上海古籍1988年。
参考文献:
⑴《琅琊山诗词选》,黄山书社1990年
⑵《琅琊山志》,黄山书社1989年
⑶ 光绪版《滁州志》
⑷《滁州历史文化遗存》,安徽人民出版社2003年9月
⑸《中国古代美学艺术论文集》,上海古籍1981年
⑹ 刘德清著《欧阳修传》,哈尔滨出版社1995年
⑺ 周必大编《欧阳修全集》,中国书店1986年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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