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旸

那是一棵樱花树，好多年后，我才知道那不过是一株海棠树。它们长得几乎分不出仲伯来，若不细看，都以为是樱花。不过，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树，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树下的女孩。

再冷静的冬天也会自己走开，春天像个胆小的姑娘，怯生生地露了一下头，又缩回去了，过了几天才把自己的小脸小手紧紧地缠于树枝上，这就是人们眼中的春姑娘吧。

我喜欢春天，喜欢春天的树上挂满小绿叶，更喜欢闻着树上的花香。有个女孩叫秋棠，和我一样，也喜欢春天。

我家的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棵海棠树，也许在我出生前就有了吧。在我看来，只要海棠长出了小绿叶，春天的脚步就到我跟前了，我就知道冬天被春天赶跑了。

秋棠是邻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生得一张小圆脸，两条小辫子。大人都说她漂亮，还说她可爱。可我只是觉得和她玩得很开心，是我少年时最好的小伙伴。

我家院子里的海棠树生了绿叶，秋棠就会来看看，笑着问我：“怎么还不开花啊？”我想了想说：“再过几天就会长出花苞来了。”她好奇地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说：“我比大，自然知道了。”其实我也只比她大二三岁吧。

春分过后，海棠就在树枝上探着许多小脑袋来了，在叶间晃来晃去的，红红的小脑袋可爱极了。我就折了一些树枝，编成了一个小花帽，有绿叶更有一朵朵欲开的小花儿。见到秋棠来时，我就神秘地问她：“送你个好东西，要不要？”她想都没有想就答：“要啊，在哪里？”我跑进屋里，取来了小花帽，戴在她的头上，有点大，我又拿下来，收收紧，再戴上就合适了。花帽上有好多小花儿，看上去像小铃铛似的，非常漂亮，映衬着秋棠的脸。

秋棠戴着我给她的花帽走了，我想，是给她奶奶看去了。她的爸妈不在身边，一直跟着奶奶过日子。她奶奶也特别喜欢我，我到她家去，她奶奶总会拿好吃的给我。

过了一会儿，秋棠来了，她的手上却拿着一顶柳枝编的帽儿。笑着说：“你戴这个，会很好看的。”戴上后，我们相互看看对方，都笑了。

春末的江南，雨水就多了起来，雨下得没完没了的。我和秋棠喜欢冒着毛毛雨，在小巷里穿行，牵着她的手，走在石板路上，到很远的商店去玩。有时，秋棠看到别人家的院子里有月季花，开得艳丽，她就让我去摘，我常常是够不着，只好搬来东西，再爬上院墙，摘下花来，秋棠拿着花，开心地笑着。我看着她，她看着我问：“找个瓶子来，养在家里，可以香好多天呢。”于是我又帮她去找瓶子，直到她把花放入瓶中，我才有时间来看看花。她说：“你上前闻闻，可香了。”

这时她已经读三年级了，我们一直形影不离，比人家的兄妹还要亲近。秋棠总是在我家做完了作业才回家。有什么问题，我都一一帮她解决。

那年，秋棠快要上初中了，我家却搬走了，我也换了学校，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秋棠。直到后来，我家的楼下的花园里也开了海棠花，我才想起秋棠来。于是，我就去找秋棠了，她一定长高了不少了吧？

当我来到了那个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时，一切都让我惊呆了。那些旧房子，都不见了，只有一幢幢新的楼宇，我上哪里去找秋棠？

春天还是每年会来，海棠花还会烂漫而开，可是秋棠怎么不见了？我一直想念着她，一直在寻找着她，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可是她却成了我心中永远的春色，春天来到时，我就会想到那个女孩秋棠。

好多开始都是不经意的，没有多少人会去重视，直到有一天，或许再远一点，回想起来，才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是多么重要，却已经远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