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天  8月21日。Helena – Rapid City，夜宿homeless shelter

醒来去吃早饭，刚坐下就遇见昨晚给我们饭票的大肚子老头了，原来他是Montana的州议员，来省会开会的。

一进餐厅就明白为啥人家一个房间只含两人早餐了。原来是在外包的饭店里用餐，点餐式。有三种早餐可以选：French Toast, fried eggs, pancake，加上土豆条土豆泥啥的，量都很大，像午餐。 咖啡果汁饮料什么的管够。

光顾着吃了，连小王都没顾上拍照。这是人家网站上的照片，实际份量比这个大，奇怪做广告还把分量弄小了。

Leo果然不起床，但是我们剩下了足够两人的份，给他打包了。旅馆的早餐大多很简单，muffin和milk cereal啥的。凡是提供hot breakfast的都特意标出来算是亮点。这样点餐式的豪华早餐我们这一路只这一家。

老头子和那个议员聊起来没完没了。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年龄大了还是咋回事，现在特别爱说话，尤其和讲英语的陌生人。他说练习英语。聊自己的旅行聊人家的工作，然后都聊到了Trump，看起来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简直跟老娘们拉家常似的，扯东扯西扯不完。我们今天还要赶路呢，而且可能因为百年一遇的日食要耽误一些时间，真让人心急。老头子现在怎么这么没有时间观念，也不顾大局了，我们都吃完了，小王小曾都等着呢。议员热情不减，又介绍起Helena的历史来了，给我们找来地图，让我们去参观一下这个小小的但是很有趣的城市。你们这么话痨，已经把我们参观的时间占用了。

今天的日食在美国中北部观看可以看到93%，我们所在地正好是最好的观测地点之一。本来计划在路上，等日食最大，光线变暗的时候停车观看呢，结果罗里罗嗦打包装车退房，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日食已经开始了，一些人已经在院子里观望了。我们也决定看完日食再出发，大不了晚一点到达下一站，反正今天路上什么安排也没有。

这是从哪儿顺手了一张报纸啊？

孩子们很兴奋，这可比去看什么景点有意思多了。有人用看日食的眼镜，有人用电焊的头盔，呵，八仙过海呀，什么家伙什都上了。我们什么设备也没有，墨镜不管用的，孩子们眼巴巴的，大家就把眼镜借给我们用。然后我就好奇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有眼镜呢，难道大家都是有备而来的？爱说话爱问有时候也是优点。我就问了，人家说吃早餐的地方免费送。我立即不高兴了，这还有薄又厚呢，凭什么人家都有不给我们。立马气势汹汹去质问，只剩一个了，好险，毫不客气拿走。

感觉在院子里待了至少半个多小时，日食最大的时候，光胳膊确实凉飕飕的，汗毛都站起来了。出发已经快中午了，什么也别参观了，赶紧赶路吧，到站肯定早不了了。

路上的景色还是土黄色。三天了，都是在这种沙漠半沙漠地带，还没怎么看见绿色。半路上看见大田里的自动灌溉系统，下来琢磨了一会儿，谁也不清楚它是怎么work的。

中午在路边一个饭店吃饭好玩了。菜单上说meat loaf第一份$7.99第二份$3.99，这不就是商店经常的打折促销嘛。我们立马点了四份，跟服务员核实第二份都按半价收，心想真划算。服务员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说。后来吃饭的时候我们反应过来了，人家肯定是同一位顾客的第二份半价，是给大饭量人的优惠，不是我们这样点了两份俩人吃的。我们不好意思了。然后结帐的时候，我们商量小费大方一点吧，小曾就冲人家喊，15%小费。中国人小费一般给的低，不是我们的文化传统嘛，所以认为午餐15%很不错了，但是各地风俗不一样，有些地方15%可能属于很少的。我们又不好意思了，心想应该先问人家一下一般小费都是多少就好了。后来结帐完了一看收据，没收税，我们立马晕了。在加拿大消费税13%，外加小费。我们当时不知道Montana是免消费税的州。在没有消费税的地方服务员小费15%可能真的是很少。本来想大方一点的，唉，瞧这事闹的。

我们站在那里晕乎乎的，嘟囔着为什么不收税呢，也没好意思问人家。然后临出门老头子说买杯咖啡，人家说咖啡免费，你能想象我们当时多傻眼吗？这个店还要不要做生意，饭菜便宜还打折，不收税，咖啡还免费。因为前面这些个不好意思，老头子坚持要付费，结果人家又不好意思了，给了他一个特大号杯子，简直就是一个大桶。你瞧瞧这互相客气的。

继续赶路。根据GPS下了I-90，走US-212，能省几十公里路。后来知道，路虽然近一些，其实不省时间，因为是乡村公路不好走。

沿途还是这般风景，两天了没什么大变化。

但是根据GPS迷离迷糊走的这个不好走的路，让我们有了意外的收获。所以你永远不知道每一个选择或决定是对还是错。

首先，我们闯进了Northern Cheyenne Indian Reservation原住民区。Tony在出发前就提起希望我们这一路能够去原住民区参观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有兴趣，可能是学校刚学过或讨论过这方面内容。在Thunder Bay是个机会，但是我们晚上住下，一早就赶路走了，根本没时间。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而且我们基本一直都是时间紧紧紧，如果不特意安排这个活动，根本加不进去。今天正好闯进来了，也可以给这个愿望画上钩了。我们在加油站加了油，看见了好几辆车进进出出人们全是典型的印第安人相貌，和电影里的一样，虽然大部分人穿着已经和我们一样，不是传统服饰了。他们的车基本是皮卡，客货两用方便。加油站小卖部门口和厕所里都贴着保护私人物品和防盗的海报，还写着不允许背包近店。在加拿大生活了这么几年，对这样的提示觉得很陌生了。

还是有一点谨慎，也不希望冲突人家的禁忌，所以我们办完事就赶紧离开了，没敢拍照，也没有去人家的居住区参观。路上看到几个房子，不知道是民宅还是什么修理厂，挺破旧的。

路果然不好走，而且好像在修路。速度上不去，天很快就黑了。

然后，我们就开始看见成群结队的鹿。对的，很多很多，在US-212上，距离Rapid City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开始。一个小时里，它们不断的出现，三五成群，就在马路边上，触手可及。在最希望看到动物的地方没看到什么，在这里和它们不期而遇了。这么多，你都不敢想象后面的树丛草丛里还藏着多少，感觉马路上的都是多的溢出来的。一开始我还通过对讲机兴奋的向小曾小王宣布，让他们留意看，并小心驾驶，后来太多了，就只是静静的观看。更不敢加速了，所以这省下来的几十公里反而多用了我们至少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多想下车去摸一摸它们。要是大白天我们肯定停下来出去看看。不过要是大白天它们也不会到马路上来，我们也就看不到了。

慢悠悠在鹿苑里前行。到达Rapid City已经快十一点了。赶紧去hotel check-in，被告知Check-in最晚十点，我们没有在十点之前到，房间已经被别人占用了。直接晕在那里了。我有印象在预定时有个hotel标注要十点之前check-in，但是不记得是哪一家了，而且我们经常半夜才到达，从来也没有过问题，也没把这个要求放在心上。服务员说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几个邮件要求核实，一直等到十点没有回音儿，还有人等着房间，最后把我们的房间给别人了。

我们预定的时候留的加拿大的手机号，到了美国我的手机就没打开过。邮件我更不检查了，所以根本属于联系不上状态。这不怪人家，我们也无话可说，问题是今天晚上的睡觉怎么解决。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我们还没有吃晚饭，是又累又饿。服务员说整个城市没有一个床位，她很抱歉，但是实在是什么也帮不了我们了，然后给了我们Booking.com的电话，把我们轰出去，她下班锁门走人了。我们在Booking.com上预订的房间，就这么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赶紧打电话。

这里有两件事出乎我的意料。第一，整个城市没有一个空床位，从来没听说过。难道Rapid City也在办奥运吗？这又不是著名旅游城市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不明白。第二，Booking.com竟然有联系电话，还有真人接电话。网上预订，网上缴费，网上取消，从来没想到过这背后还有人呢，而且还接电话。好玩。

Booking.com电话打通了，人家态度很好，帮忙找房间，最后也核实了没有一个空房间的事实，说就连Camping site都没有。这是什么情况呢？我们站在大街上尴尬了。

冷，钻进车里想办法。我心里并不着慌，想着大不了随便找个学校草坪camping，我们家伙什是一应俱全的，来个免费的露营也不错。有可能的是人家不让，然后报警，然后说我们无家可归，沦落街头了，警察肯定得给我们想办法。对呀，这不就得了，有困难找警察嘛。我就要打911，两个老爷们坚决不让。人家不会煮方便面都可以打911的，我们这还不算Emergency吗？他们还是不让，只好上网查了个城市热线电话，结果一接通是Medical ER的，还不如让我直接打911 好呢。结结巴巴给人家解释了我们的情况，人家给了另一个电话，是什么什么community service类的好像。但是她只给了后四位号码，然后就要挂电话，说它们是ER，不能这么跟我罗嗦的。我一急，说你不许挂我电话，你给的电话号码不齐全我怎么打嘛，这大半夜的，前三位号码是什么啊？她愣是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她可能也蒙了，哪里来的英语说的这么烂，还这么蛮横无理的人。我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电话前三位号码的那个词叫什么了，老公明白了我的意思，说area code，这才救了急。后来一想，小城市电话号码前三位肯定都是一样的呀，前五位估计都是一样的。可是我们是大城市来的呀。

然后这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城市homeless shelter。已经半夜了，人家说来吧来吧，你们算是找对地方了。接电话的叫Andy，说他下班了，但是他的同事会在办公室等我们。总算有着落了。结果人家Andy特别负责任，决定要亲自料理完自己接手的案子，不光等我们，还指导我们填表什么的。我家老头子真是没有眼力架儿，欺负人家热心肠好脾气，跟人家聊起来没完没了。他这是找老外聊天学英语的劲头儿又来了。这整个队伍都是人困马乏，肚子里也没有东西，他哪里来的劲儿头嘛，还耽误人家Andy下班，回家要挨老婆审问了。后来实在是不耐烦也扛不住了，踢了他两脚，还不理会，这人EQ有所下降。我直接说赶紧让人家Andy下班吧，孩子们也都困的不行了，而且明天还要早起呢，他才罢休。

是的，明天还要早起。住店要守规矩。人家这里是早晨5：30起床。我当时一听，已经凌晨一点了，这还睡什么觉啊，还不如找个草坪去睡呢，还可以睡个懒觉晚点起。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从来也没住过shelter，这也是一个经历嘛。

罗里罗嗦填了表，好多页，给我们这些就住几个小时的人用真是浪费纸张浪费时间，又介绍了注意事项等，终于可以去看看我们就要睡觉的地方的真面目了。

男人住在一层。因为当天没有其他无家可归的男人，所以他们四个人贵宾待遇，单独住，不用和陌生人一起。每人一个睡垫，还有被褥枕头什么的。他们去取了自己的睡袋，我觉得这不太好，人家被褥看起来挺干净的，后来证实人家每天都洗。  

出去玩饮食起居就很容易没有规律。我们还没吃晚饭，想着住下了煮些方便面吃，一大天了喝点汤汤水水的舒服。结果发现在这个点，这个环境和氛围，吃东西很奇怪。算了，饿着吧，也很match住shelter的境况。都无家可归了，饥一顿饱一顿很正常。孩子们也忍忍吧。说也奇怪，他们也没有人嚷嚷饿，都很安静可能觉得有点新奇。

然后我和小王下到basement，有一个门锁起来隔开一层和楼下。这里就有点shelter的意思了，地上横竖睡着有二十来个人。房间黑乎乎的，我们打开灯，一片雪亮，人们也不动，也没被惊醒。我俩顿时无比羡慕，这些人，无论是drug，酗酒，还是家暴，每个人都有一个辛酸的故事，第二天起来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竟然还能睡的这么香，这么踏实。我俩属于就是在自己温暖的家里，安全，幸福，都胡思乱想不睡觉的人。看看人家的心态，我俩只有赞叹和羡慕的份儿。

最开始也有一点安全顾虑，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提。不过人家staff还是很细心周到的，单独把我们俩安排到了旁边一个房间，可以锁门。她们进不去我们的房间，但是我们去厕所要从她们睡觉的地方经过。也算是贵宾待遇了，也不知道大房间的这些人明天醒来会怎么想，有点不好意思。

我俩继续睡不着。在自己家里都不容易睡着，在这里更是兴奋的不能睡觉了。干脆聊天吧，干躺着怪难受。伴随着外面轻轻的鼾声，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未来，又是一通瞎聊。不睡觉，去了无数次厕所，开灯关灯，开门关门，她们始终没有一个人翻动一下，真是好睡。祝你们好梦，也希望你们以后的生活会像你们梦想的一样幸福和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