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清

在东莞打工的广西男子黎恩旺一夜之间成了最新的“网络红人”。1月26日，黎恩旺在东莞四环路一家建筑公司索要三万现金不成，转身从附近的菜市场拿了两把杀猪刀，喝了罐红牛，还打电话通知了记者。接着回到四环路，劈砍建筑公司大门，且沿途持刀游荡两小时。黎恩旺身涂油彩似乎要掩盖其内心的软弱，身穿着内裤好像是要表明他一无所有，手提双刀毫无疑问就是要制造戏剧化的效果了。

黎恩旺大闹东莞至少实现了他要干一件大事改变自己命运的愿望。接下来迎接“双刀客”的将是15天的刑事拘留，至于他人生的另一个梦想“要好好享受一次”，恐怕短期内是无法实现了。

在黎恩旺老乡的眼中，这个80后年轻人就是一个无赖，不但懒散而且沉迷赌博。黎恩旺的老板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一再给他提供了机会。此次之所以不能借钱给他，是因为老板认为黎恩旺的勒索将会是个无底洞。在很多人看来，黎恩旺的人生困境是他一手造成的，明明是自己不长进，却在抱怨社会。黎恩旺一手导演的街头“行为艺术”，不过是无理取闹。然而，在黎恩旺以及他的支持者看来，这种观点无异于鸡同鸭讲。故而，真正的问题在于，是什么让黎恩旺手提双刀走向了街头，又是什么让他获得了如此广泛的同情。

媒体的报道揭示了黎恩旺的过去。他的家庭因为男丁不多，而在当地遭受歧视。几年前，他与人打架被砍伤了腿，当地的派出所也不管。黎恩旺从小就被“窝囊”感包围，这样的童年对他影响很大，伤害很深。黎恩旺说：“童年对一个人的未来影响很大，童年不好，这个人将来也不会好。”事实上，在东莞作为外来务工者的身份，或许只会进一步加深黎恩旺的“窝囊”感。显然，在黎恩旺的意识中，“他者”的存在压倒了自我。黎恩旺对自己名字的理解很能说明这一点。他对记者说：“我叫黎恩旺，有恩才有旺，只有别人施恩与我，我才能旺，没有恩，我不会旺。”他把改变自己命运的责任完全推给了他人，而放纵了自我。打工的经历，也给了他一种深刻的自我挫败感。黎恩旺称：“以前脚踏实地，好好干，能出头。现在脚踏实地干，我又没那个本事。”综合来看，黎恩旺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对自我也不再怀有任何希望。

这促使黎恩旺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者”身上。这个“他者”就个体而言，是他的老板，而从更宽泛的意义上来说，则是整个社会。但是，他一再的逼迫与无理的索求，最终导致老板对他的信任破产。这或许使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将再无希望。而一种连烟都抽不起的人生，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珍惜的价值。在现实中，他的旧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他要么结束自己的生命，要么干件大事改变自己的命运。

尽管，很多人混得没有黎恩旺这么窝囊，也不像他这样沉迷于赌博。但是，对自我的无力感和对社会的不信赖，则是与黎恩旺相通的。近年来，这种人生的被动感更是无处不在。而这一切又与当前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安排密切相关。黎恩旺虽是一介草莽，却也具有非常准确的归纳能力。他说：“我觉得这个社会就是八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黎恩旺所言并非价值判断，而是事实判断。这八个字似乎已经说尽了这个社会的一切不公。

因此，反抗一个不公的社会，也就符合正义的法则。这恐怕是黎恩旺自认为变身成为“刀客”的正当性所在。或许，很多人会认为，如黎恩旺这样的“无赖”没有资格被看做抗争的“英雄”。“双刀客”正如同赵太爷眼中“革命”的阿Q。然而，对于广大心存怨言的大众而言，心存对社会的集体失望，却又无力改变现实社会，故而不管是真正的刀客，还是只是挥舞着双刀的“骇客”，他们只要出现均会获得一片喝彩。黎恩旺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众要借此而表达不满，宣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