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思考下的主动求变——安吉县昆铜中学课改回顾

谢昱圣(原昆铜中学校长，现安吉实验初中教育集团总校长)

（本文刊登于《教学月刊》中学版2012年第1期）

    安吉县昆铜中学坐落在安吉县一个偏僻的山村，与其他农村学校一样，办学条件相对落后、师资水平相对不高。但近年来，这所默默无闻的农村中学却热闹了起来，几乎每周都有来自省内外的教育局、教研室、学校参观团前来观摩、交流。《教育信息报》、湖州电视台、《湖州晚报》、安吉电视台、《今日安吉》等媒体也多次对昆铜中学的课堂教学改革进行了报导。原因是两年来，这里进行了课堂教学改革，即学校提出了“8 分钟课堂”的举措：一堂课 45分钟，教师讲解的时间总量不超过 8 分钟。

    到昆铜中学观摩、交流的教师说在昆中听课有三大特点：一是全开放，三个年级所有的班级都同时开放，有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教师，也有将近退休的老教师， 可见所有的昆中教师是课改的实践者；二是纯自然，昆铜中学的课表与其他学校的课表是一模一样的，教师听的都是常态课，不是为了听课而特别准备的“作秀课”，校长的课也经常有人听；三是流动听课，所有听课者都不带凳子，可以从这个教室走到另一个教室听课，很少有人会在一个教室听完一节课。有人这样评价昆铜中学：“校园的设施虽然简陋，但整个校园很精致、很干净、很美丽，文化气息很浓。” 还有人认为：“这里的孩子比城里的孩子还阳光、自信，很有礼貌，老师们都很有自豪感。” 湖州市教研室主任王荣生到昆铜中学调研后给出了这样的评价：“昆铜中学取得这样的成绩并不是靠加班加点实现的，恰恰相反，昆铜中学师生的负担不但没有加重，反而比一般学校轻。昆铜中学学生的综合能力之强完全超出了想象。他们的分数是绿色的，是低碳的。”

一、 课改的背景

    （一） 对传统教育的反思

    课改前，昆铜中学主要面临两个问题：第一，学生的厌学情绪非常高，学生学得苦，教师教得苦，甚至在校长到教室里听课时都有学生在睡觉； 第二，农村中学的师资水平普遍较低，而且结构性缺编也比较严重。

    经过分析，昆铜中学认为出现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在课堂上而不是教师素质上：教育患了“课堂并发症”， 课堂上的主角完全颠倒， 学生没有主体地位，教师只注重知识的灌输。这样苦教苦学的课堂，造成了学生厌学、教师厌教的结果，使得师生都很痛苦。如此，教育偏离了本质，变成了“分数”的傀儡。

    在对传统教育模式进行诊断与分析后，昆铜中学认识到现行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在这种教育方式下，不仅“面向全体、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无法落实，“学会生存、学会学习、学会合作、学会创造”的教育本意也无法实现。现行的教育模式已经阻碍了教育的发展，传统教育引发的种种痛彻人心的事情促使学校必须作一个改变。

    （二） 寻找改革的理论依据

    1. “发现学习”理论

    美国著名的教育心理学家布鲁纳认为，一步一步地教导学生学习只能导致学生呆读死书。 他主张，学习的目的在于以发现学习的方式，使学科的基本结构转变为学生头脑中的认知结构。布鲁纳认为学生是教学过程中的一个积极探究者，因此教师的作用就在于帮助学生形成一种能够独立探究的情境， 促进学生自己去思考并参与知识获得的过程。布鲁纳非常主张学生自主性的发挥，而教师更多地充当助学者、指引者的角色。

    2. 人本主义学习理论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提出了 “自由学习”和“学生中心”的学习与教学观。（1）有意义的自由学习观。 人本主义强调教学的目标在于促进学习，因此学习并非教师以填鸭的方式严格强迫学生无助地、顺从地学习枯燥乏味、琐碎呆板、现学现忘的教材，而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吸收任何他自觉有趣和需要的知识。罗杰斯认为，有意义学习主要具有四个特征：全神贯注、自动自发、全面发展和自我评估。（2）学生中心的教学观。教师的任务不是教学生学习知识，也不是教学生如何学习，而是为学生提供各种学习的资源， 提供一种促进学习的气氛，让学生自己决定如何学习。罗杰斯强调情感和人际关系在课堂中的重要性，他对传统教育进行了猛烈的批评，他认为在传统教育中，“教师是知识的拥有者，而学生只是被动的接受者”。

    基于对传统教育模式、教育本质规律进行分析和思考，昆铜中学结合学校实际情况，大胆提出：从“课堂”教学入手，抓住课堂，从改变学生的学习状态开始，明确学生是学习的“主体”，使学生从被动的学习中解放出来，变“苦学”为“乐学”，变“要我学”为“我要学”。学校认为离开了学生的学，任何的“效益”都无从谈起，只有尊重学生 、做好放权和放手，才能激发学生的主体意识和主体责任，进而让课堂散发出生命的活力，课堂效益才能得以极大的提升，学生综合能力的培养才能得以实现。通过多方考证并经过整合，学校最后确定了“学案导学小组合作学习”的“8 分钟课堂”教学模式。

二、 “8 分钟课堂”教学模式

    （一） “六步三查，以学定教”———“8 分钟课堂”的流程

    第一步：课前自学———培养自学能力

    【操作】教师提前一天下发导学案，学生根据导学案进行自学，并完成导学案上的练习，第二天早上交到课任教师处，教师批改后于课前再发还给学生； 各小组学科组长交替检查导学案的完成情况，对各小组进行打分，并将分数公布在黑板上的“课评表”预习栏内。

    【意义】学生不再等待教师的灌输，不再记忆教师给予的现成结论，不再通过大量的巩固练习强化记忆。而是通过自主阅读、独立思考形成自己的知识网络。长期训练之后，学生阅读的习惯、独立思考的习惯、发现问题的习惯等就逐渐养成了，而这些习惯养成的背后是学生学习能力的提升，这远比知识本身重要得多，它将让孩子们受益终生。同时，教师可根据学生完成导学案的情况对学生进行了第一次学情调查，清晰地了解到哪些问题学生通过自学已经会了、 哪些问题学生需要相互讨论才能解决、哪些问题需要教师的讲解才能明白。然后，教师在自己的导学案上进行二次备课，对原先的教学预设进行相应地补充、调整，真正实现以学定教。

    第二步：小展示———让每个孩子在每堂课上都能发言

    【操作】 课前各学科组长根据能力大小给每个组员分配任务。上课一开始，全体组员站立起来，围成一个圈，依次展示自己的学习所得，如有不同答案就进行全组讨论，小组讨论还不能解决的问题就由学科组长将题序填在黑板上的 “课评表” 前。此时，教师的任务是深入各个小组，主要是监督（打分）、答疑、发现亮点、分配下一步大展示任务。

    【意义】许多孩子，特别是学习能力相对较弱的孩子， 在传统的课堂下很少甚至没有发言的机会，而在“8 分钟课堂”的这教学环节，每个孩子都有了发言的机会，每个孩子都成为了学习主人，“面向全体学生”不再只是一句口号。传统课堂好比“普快”，教师一个火车头带全班 50 多个 “车箱”（学生），一些孩子在学习中遇到的问题，教师根本无法及时了解、帮助，问题越积越多就成了“差生”；新型的课堂模式好比“动车”，七个小组长就是每节车箱的“分动力”， 在小展示中每个孩子的困惑能得到同伴及时的帮助。同时，教师完成了第二次学情调查———根据深入各组的小展示情况和“课评表”前的问题反馈情况，教师将问题进行分类处理。第一类是交叉问题，即各小组存在的不同的问题，这些问题可通过交叉分配让各个小组进行全班大展示。第二类是共性问题， 即几乎所有小组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往往是一节课的难点。对此，教师可以立即调整教学方案，通过铺垫、启发、提醒，使问题呈现一定的梯度，让学生循序渐进。这里又一次体现了以学定教的原则。

    第三步：大展示———突破学习难点

    【操作】根据教师的组织分工，各小组依次派代表上台进行展示，展示可以通过朗读、讲解、板书、表演形式进行。其他小组进行点评、补充、质疑、辩论。教师的任务是激励、引导（深度、方向、节奏）、评价、适时点拨和讲解。

    【意义】孩子是天生的学习者，只要有一个孩子会的，教师一律不讲，而是让每个孩子通过思考、讨论、争辩、感悟，最后得出结论。这样，学生在经历知识探究的过程中掌握了方法、激发了情感、加深了印象，真正成为了课堂的主人。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每个上台展示的学生都会得到一定的分数，而基础越弱的孩子得到的分数越高。为了使小组得分最大化， 大展示前， 几乎所有的小组都在做同一件事情———拼命地辅导本组成绩最差的孩子，直到把他教会，才放心地目送他上台展示。学生在同伴的帮助下自信从容地走上讲台，展示自己的才华，为小组争得荣誉满载而归时，就会觉得“我是一个有用的人！一个成功的人！谁说我是笨蛋？谁说我学不好？”这样，他们在突破中也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第四步：课堂小结———不是教师教了多少，而是学生学会了多少。

    【操作】通过课前自学、课堂交流，学生将自己的收获进行小结，并构建出知识框架。教师让之前得分最少的小组进行展示，其他小组补充。

    【意义】传统课堂下的课堂小结，一般是教师以板书或课件的形式小结本节课所讲述的内容，学生的任务是誊抄并背诵那些条条框框，至于学生是否真的全部掌握了这些内容就不得而知了。而这里的小结是由学生来完成的，每个学生通过几分钟的冥想后将自己的收获写在导学案上，这既是对本次学习的回顾和梳理，又是学情最真实的反映。教师只要在小组间来回巡视一番，便能知道学生学得如何，以及预设的教学目标完成情况如何等。

    第五步：当堂训练———了解一堂课是否高效

    【操作】 小结之后学生独立完成导学案上的巩固练习。针对不同层次的学生，题目也分成 A、B、C三类不同的难度。 题目的设计必须围绕基础知识、基本技能，必须让绝大部分孩子能当堂完成、当堂核对。

    【意义】学以致用、趁热打铁是巩固所学知识最好的方法之一。让孩子及时地通过有针对性的训练，对其巩固所学、加深理解、提升能力、查漏补缺无疑是十分有效的。同时，教师完成了第三次学情调查，并根据学生练习的正确率高低及错误集中点进行课后反思， 针对学生存在的问题设置补充训练，再对导学案进行修改、完善，以便下次使用。

    【第六步：汇总记录———促进学生更好地发展。

    【操作】教师在学生进行当堂训练时，对黑板上“课评表”中每个小组的各项得分进行汇总，并在下课前对优胜的小组及个人进行表扬。课后，课代表再将分数记录在“日评表”中。

    【意义】传统的学业评价形式相当单一，基本都以终结性的考试评价为唯一的标准，缺乏对学生学习过程的关注。这种当一个学习阶段过去以后再进行的评价，往往是滞后的、消极的。而现在这种过程性的评价是伴随着学生整个学习过程的，它对学生一点一滴的进步进行肯定，鼓励其坚持不懈，对其每点不足也能进行及时的校正和帮助，让其步入正轨。其真正体现了新课程的评价理念———评价是为了促进学生更好地发展。

    （二） 驱动“8 分钟课堂”的“三驾马车”

    1． 学案导学

    导学案是学生自主学习的拐杖，是学习的路线图。它将教师的教案与学生的学案合二为一，是教师根据新课程标准对教材的二度创作，与教材紧密结合，是学生自学的导航、课堂交流的剧本、学习效果的检测和学情调查的工具。 其内容包括学习目标、学习重点、学习难点、学法指导、情景导入、自学与交流、文本拓展、课堂小结、当堂反馈等，不同学科还各具特色。它不再是以知识模块为核心，而是以任务模块为核心。原本学生的自学因缺乏明确的学习目标、合适的学习方法和及时的帮助而无从着手，大部分自学只是粗粗地浏览一下课本，因而效果不佳也无法检测。而在导学案的指导下进行自学，学生知道学什么、怎么学、学得会（课本中的疑难问题在学案上的文本拓展中都有解释）。

    2． 小组合作

    （1） 分组。 在全班范围内根据学生的性别、个性特征、学习能力、智力水平等方面采取“组内异质，组间同质”的方式进行分组。通常由 AA、BB、CC共 6 名学生组成一个小组，为了避免学生产生被歧视的心理，结合校训“自强不息、乐学仁爱”，学校将三层次的学生分别命名为“乐学”“善学”“勤学”。

    （2） 选组长。通过竞选演讲、公众投票，选择成绩好、责任心强、有一定组织能力的学生担任小组长。小组长负责全组的组织、分工、协调等工作。

    （3） 人人都是课代表。每个小组还要设立六个学科组长，学科组长每人根据自己的特长和意愿担任某门学科的学科组长。这样可以增强小组成员参与和管理小组的意识，增强他们的集体荣誉感和责任感，使小组的每个成员都感觉到我很重要，为小组建设贡献力量。

    （4） 小组文化 。根据班名和班级精神 ，每组成员集思广益、共同磋商，为小组取一个积极向上、富有新意而响亮的名字，并由此提炼小组精神。这有利于凝聚人心，形成小组目标和团队精神。

    3． 过程评价

    （1） 每课一评。在每个教室的黑板上都有一张“课评表”，包括组名、预习、小展示、大展示、点评，用于上课时记录各小组的得分。

    预习：满分为 6 分，由各小组的学科组长根据被检查小组对前一天的导学案完成情况进行打分，如有 1 人未认真完成则扣 1 分。

    小展示：满分为 6 分，由教师根据小展示时各小组组员的参与度、有效度、互助度进行打分，如有1 人未认真参与则扣 1 分。

    大展示：小组代表上台进行全班展示，每次展示，不同类别的学生得分不同，乐学生最多得 2 分，善学生最多得 4 分，勤学生最多可得 6 分。

    点评：根据点评的质量，每次点评 1～3 分，由教师与全班同学一起打分。

    （2） 日、周、月、学期评价。每节课后，由学习委员将各组的总分记录于纸质表中，一天结束后得出各组的日评总分，结合生活方面的得分，由班长在全班进行一天的总结表扬，即为一日一评。每组的学科组长对各组员在本节课中的得分也会记录于表中，一天几节课的得分累计后，便产生了当天的各类个人先进。 其他几级评价的操作与之类似，只是表扬的主体和范围不同： 课评由任课教师组织，周评由班主任组织，月评由学校德育处组织，学期

总评由校长室组织。无论是专家的研究结果还是教师的教学经验，都证明，学生每得到一次肯定，他的自信就会增加一分，特别是对于成绩中下的学生。在传统的终结性评价机制下， 成绩中下的学生永远是失败者。也正是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打击，将许许多多原本可以健康成长的孩子变成了“差生”。所以，新课改明确地提出了“变终结性评价为过程性评价”“评价是为了更好地发展”的理念。这个道理几乎所有教育人都明白。然而，众所周知，如何进行过程性评价一直缺乏很好的方法。经过多方学习和不断摸索，昆铜中学创造了一套全新的评价方法，初步破解了这个难题。两年的实践证明，它对于不同层次的学生都有很好地激励作用。

    （3） 评选荣誉称号。根据每个孩子个人得分评出 “勤奋之星”“参与之星”“展示之星”“进步之星”“点评之星 ”。每课一登记 ，每日一小结 ，每周一表扬，每月一表彰，每学期一总结。这些荣誉注重对学生学习态度的评价， 让所有孩子都有机会登上领奖台。

    这三个抓手蕴涵了先进的教育理念和美好的教育理想，又极具现实意义，大大地提高了学生学习的兴趣，改变了学生的学习状态，使课堂焕发出生命的光彩。学生的习惯得到培养，能力得到提升：一是独立思考的习惯和自主学习能力；二是积极参与、大胆发言的习惯和良好的语言组织、表达能力；三是认真倾听的习惯和人际交往的能力；四是遵守规则的习惯和自我管理的能力； 五是互帮互助、团结协作的精神和合作的能力；六是自尊自爱、自强不息的精神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这些习惯、精神和能力将是孩子们终生受益的宝贵财富，是学校教育永恒的追求。

三、 课改的成果

    昆铜中学经过两年的课堂教学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一） 学生的综合素质得到整体提升

    学校实现了学生的学有所得、学有所成、学得愉快。学生普遍都爱学习、会学习，学得轻松而有效率。教师不加班、不加点、不准学生购买任何课外练习，学生在体育、艺术、信息学、科学、数学竞赛中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两年来，学校综合成绩从全县第 14 名跃升到第 3 名，居全县农村中学第一。

    （二） 教师专业得到发展

    教师的教学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科研能力得到了提升，人人都在谋课改，课堂天天有变化。

    （三） 课改得到了家长的广泛认可和大力支持源于学生精神状态的转变、学习兴趣的提高和综合素养的提升，家长也从原来的怀疑课改到后来的相信课改，再到支持课改。

    （四） 学校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认可目前昆铜中学已成为安吉县课改的典型，正在对全县的课改起到示范、引领和辐射作用。在县教育局的推动下，安吉县通过自主申报、专家审核产生的首批 10 所课改实验学校， 都是以昆铜中学的教学模式为蓝本进行课改尝试的。同时，省内外也有不少同行到学校来观摩、交流。两年来，昆铜中学先后被评为“湖州市德育先进集体”“湖州首批市德育特色学校”“安吉县课改实验学校”“安吉县绿色学校”，并通过了“湖州市文明单位”的复评。校长谢昱圣被评为 2010 年“湖州市十大杰出青年”、获得安吉县教育系统 2010 学年“突出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