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伯庙

——姑苏儒教文化遗存之九

我楚狂人

泰伯，被认为是吴地的开拓者，所以一向也被看作是苏州的“地主”。苏州泰伯庙在阊门内下塘街中段，五峰园以西。前面几十年，我们都熟悉，阊门内下塘街上有个小菜场，菜场口有一通石坊，用纸巾石灰涂抹，上面写道“庙桥菜场”。这里就是泰伯庙。这通石坊就是著名的至德坊，这座正对石坊的小桥就是庙桥，全称泰伯庙桥。附近的人就简单把这里叫做“庙桥头”，于是菜场也就叫做“庙桥菜场”。现在这里已经把石坊、大门、大殿整修一新。据说还有更大规模的整修计划，拭目以待。现在，苏州市泰伯文化研究会的活动地点也在这里。我在2014年与王家伦教授一起主编了《泰伯诗咏赏析》，也因此对泰伯文化有了进一步了解。我把这一阶段的研究写成了一篇长文《泰伯辨》，发表在《传统文化研究》上，有兴趣进一步了解泰伯的朋友可以参考。

泰伯姬姓，周太王之长子。周太王古公亶父生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次子仲雍、三子季历。季历的儿子名昌（就是后来的周文王姬昌）。昌从小就聪明异常，有王者风，太王以为“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史记·周本纪第四》）有传位意。泰伯窥知父意，遂有“奔吴”让国的举动。

泰伯事迹，《尚书》无载，对泰伯的记述，最早见于《论语》。《论语?泰伯第八》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这是我们见到的最早对泰伯的赞美，也是千古定论。孔子的话就是泰伯在后世被尊为“至德”的由来，也是文字上第一次见到的“三让”。《左传?哀公七年》子贡答吴太宰噽时有这样的内容:“太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发文身。……”这是最早提及“断发文身”的事情。而最早以史实记载泰伯的是司马迁，他在《史记》中把《吴泰伯世家》列为“世家第一”，理由就是立国的泰伯是“周之长宗”。

泰伯庙在何处？现在的史料可以给出明确答案：现存两处泰伯庙，一在苏州阊门内下塘街邻近皋桥，一在无锡梅里。

先说苏州泰伯庙，主祀泰伯，从祀仲雍、季札。明朝苏州人王宾有《至德庙》诗，诗前小序云：“阊门内。旧在门外，东汉郡守糜豹始建也；后在门内，吴越钱镠始移也；宋元佑中号至德庙，府君黄履始奏也。”

苏州地方史料多有记载，苏州的太伯庙始建于东汉永兴二年（154），由吴郡太守糜豹创建，此庙在“阊门以西”，具体地址在大约今天的广济桥、上津桥南侧，近时拆掉的三乐湾一带。五代时由吴越国钱氏移庙至今址，即阊门内下塘街，以避战火。这样，就从“阊门以西”搬到了“阊门以东”。我读古人诗，常常发现古人的方位感并不精确，这里也有发生。如诗圣杜甫的《壮游》“嵯峨阊门北，清庙映回塘。”就是一例。唐代的泰伯庙应该在阊门西，精确讲是西偏南，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北”。

无锡泰伯庙始建时间晚得多，是在明朝。具体说，无锡泰伯庙始建于明弘治十三年（1500年），我们可以从一些当时人的诗歌中找到踪迹。

明代无锡大儒邵宝有《太伯庙》诗，全诗如下：

太伯新祠古让乡，老梅根畔水流长。十年梦寐三间屋，万古纲常一瓣香。

扁榜大书元自孔，衣冠遗制尚存商。向来曾拟荆蛮曲，许作迎神第几章。（《容春堂集》前集卷六）

全诗第一句是说太伯庙新建，第二句点明地点在梅里，第三句说十年梦寐以求，造成了一座小庙。“三间屋”极言规模小。从诗中的口气，邵宝应该就是无锡太伯庙建庙的倡导者。我们在《至德志》中还见到了莫止、钱肃润、王永积的和诗，更能加深这一印象。

无锡为什么在明代新建太伯庙？这是与皇山的泰伯墓有关。皇山，又因东晋名士梁鸿曾隐居于此，名为梁鸿山，简称鸿山。这是一座不大的山，远比仲雍的归宿地虞山要小，甚至比寿梦的归宿地真山还要小。但是这里有了泰伯墓，就是名山。有了山下的太伯庙，更是吴文化的重镇了。

苏州太伯庙祭祀有什么习俗？很少有文字记载，不像吴地“抬猛将”这类庙会多见于典籍。然而在《吴郡文萃续集》中收录了这样一则唐传奇，给了我们不少信息。这篇传奇的路数无非是唐传奇的老套路，梦游遇仙，留诗赠仙云云。这篇传奇记载的一个人物，或许也就是作者，名叫刘景复，此人生平事迹查考不到。刘景复的大致情况可以知道的是：唐朝进士，仅留此传奇中的诗歌一首《梦为吴太伯作胜儿歌》，存《全唐诗》中，生卒年月和生平事迹皆不可考。按诗歌内容，刘景复应该是安史之乱之后的人，而且写作时天下干戈未息。推断是玄宗末年至肃宗代宗时期的人。我们不妨把传奇中相关文字摘录一下。

“吴泰伯祠在閶門之西。每春，市人相率牲醴，多圗善馬綵輿羙女以獻。飾以金銀，復以輕綃。畫侍婢捧胡琴以從，其貌勝於舊繪者名之為勝兒。盖他獻者無以為匹也。女巫方舞，有進士劉景復送客之金陵，置酒於廟東通波館，忽欠伸思寢。……”

我们把这段文字给我们的相关信息梳理一下：

1．唐代太伯庙在阊门以西，与史料同。

2．太伯庙庙会在春季。

3．太伯庙祭品除了常见的牲醴，还“多图善馬彩舆美女以献”而其中还有斗胜的“胡琴婢胜儿”。

4．有女巫舞蹈的节目。

这篇传奇或许是现在发现的对泰伯祭祀的最原始的记载了。

整修前的泰伯庙周边，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