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话老家

我楚狂人

除夕夜，人们总会情不自禁地怀旧起来，老人们更是这样。旧日的人和事，是老人们在除夕夜永恒的主题。人们在怀旧时往往会说起“老家”这个字眼，一个好温馨的字眼。

老家是什么？老家是一杯清茶，虽然淡淡的，却隽永而芬芳；老家是一杯陈酒，越陈越香。老家是几段残梦，在三更枕边；老家是一首老歌，在老掉牙的留声机里。老家是发黄的断简，老家是虫蛀的古画。其实老家真的很狭小，很破旧，很凌乱，很寒酸，但是为什么总会出现在我们的梦境里？

我幼时住在胥门外的大马路，对面正对盛家弄，据说那是大买办盛宣怀家的房产。我们家租住的面朝东的二层楼，据说是大木材商王永顺的房产。这是二层楼的砖木结构，看得出原来是茶馆的格局：研究是长窗、裙板，一溜的木托板，可供茶客放茶杯赏街景的。隔成一间间房间，也就是木板隔断。绝对不隔音，这里邻里间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我的祖父母就是租了这里楼下的店面开个电器修理店度日的，苏州第一家维修电动机、发电机的修理铺。我的父母亲就是在这里结婚的，有了我们兄妹三个。我和妹妹插队务农时，每年盼着的也就是回家团聚的那几天……

老家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玫瑰花，一棵栀子花，还有我亲手种下的一棵无花果，再有就是凤仙花。每年，我们采下玫瑰花泡酒，这是孝敬上海叔太婆的礼物。栀子花开时，采下带露的花朵赠送亲友，手留余香。无花果是我们兄妹解馋的恩物，毕竟那时很少吃得上水果啊。凤仙花的根则是给患有风湿的祖母泡脚的药材，加上香樟木，据说有奇效。

老家有一口井，清澈而常年不干涸，可惜就是咸水，不能泡茶。每年除夕，看着老人点着香烛封井；年初五点着香烛开封，虔诚地打上第一桶水。觉得真的很是神秘。

院子原是我家独用的，文革后渐次各家邻居都开了门，公用了。夏日的晚饭时分，各家的泡饭、萝卜干都展现了，偶尔有人家有咸鸭蛋、油氽豆板，就被惊为美食了。谈天说地，小院子一时热闹非凡。

老家已经在房地产热的初期就拆除了，一点影子也看不出来了，彷佛已经离我很远很远。

我们家在那里前后几代人，住了近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