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号《白炽之昼》
“查尔斯先生,”语法老师双手叉腰,对讲台下怒目而视,“你用这个理由拒交作业已经有无数次了。”
这是1928年芝加哥市的一所普通小学,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明亮的光线令小查尔斯觉得微微有些难堪。他坐在椅子上绷紧脖子,一动也没敢动。许久,他开口回答:“可是温丝丽小姐——”
“没有什么可是。”她手中的教鞭突然伸长了,顶端生出一根尖刺,直直地指着小查尔斯。这种尖锐危险的形状似乎令他产生了某种通感,他顿时有点恶心,想干呕。声声蝉鸣透过丛丛树叶传进教室,小查尔斯的脖子开始出汗。
温丝丽小姐出手了!她的教鞭尖端放出一股蓝色闪电,朝着小查尔斯胸口的铜纽扣袭来。然而在他眼中,它慢得就像一只迷路的蜗牛。小查尔斯感到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好像被一片水域托着,他从椅子上慢慢升起,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躲开了那一击。是电浆枪吗?他从容地在教室里飞着,蓝色电弧像颜料泼在画布上一样在教室的空间里蔓延,却总也染不到他。等他玩够了,打个旋冲向窗户。窗外是蓝天白云,在空中飞行比在教室凉快了点。他的身子下方是一片广袤的……蕨类植物?
正想着,从这植物宽阔的叶子中伸出一个巨大的头颅。他差点和它撞个满怀。是一头有长长脖子的恐龙!查尔斯兴奋地想。他放眼望去,脚下已经成了白垩纪动物的领地。他丝毫也没有怀疑为什么教学楼下面会有成群的鸭嘴龙在跑。他缓缓降落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古怪的生物。它们当中有一些停下来,向他打招呼似的点头。
小查尔斯沉浸在这种奇异的景观中,慢慢往前走。走着走着,他闻到身后有一丝血腥味。他慢慢地回头,一双深邃的巨眼正紧紧地盯着他,霸王龙。他停在那里,觉得它的眼神有点像……温丝丽小姐。霸王龙的嘴里开始滴涎。对了,我不是还会飞吗?小查尔斯想起这一点,他使足了劲往前助跑,双腿却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他使劲往前一蹦,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巨大的嘴把他叼了起来,周围变得黑暗,好像太阳被遮住了。小查尔斯拼命大叫,喊声和回声混杂在一起……他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是伙伴肖恩的脸。他摸着身下的床垫,心脏狂跳不已。自己不在郊外,也没有什么古生物。
“我、我刚才看到了一头恐龙!这是怎么回事?”他兴奋地问。
“你睡了一觉。哦,你刚才一直在蹬腿,是那种,呃,抽搐,然后你大叫了一声就醒了。”肖恩比他大一岁,在查尔斯面前总是故作淡定。
“这就是睡觉?”查尔斯感到一阵兴奋,“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吗?我刚才飞了起来!我真的见到一条巨大的霸王龙,它差点儿把我吃了。”
“那是做梦,梦都是假的。”肖恩轻蔑地笑着说,“醒来后就什么都没了。”
“那我为什么不永远这样睡着?”他看着刚才自己用过的这台设备,被那些精密的表针、错杂的铜管和华丽的手柄深深地迷醉了。
“因为现实世界中的你如果不醒过来回家吃饭,就会在这张床上腐烂。”肖恩已经懒得解释了,“还有,因为我们没钱了。”
原来这就是做梦,还得攒零花钱来买。走出“梦吧”的大门,查尔斯回头呆呆地看着门口独特的招牌:那是挂在屋檐下的一个绑满羽毛的吊环,繁复得像是他从画报里见过的印第安头饰。羽毛是鹰羽,角质层在阳光下反射着奇异的光泽。
这是年幼的查尔斯第一次接触捕梦器。这一幕一直深刻地烙在他的记忆中。回家的时候,查尔斯一路上仔细回味着,如果我能一辈子做醒不过来的梦,那感觉该有多棒!……
艾斯昆《时间长河》
苏跟我说上课的时候不要对着窗子发呆,可是每次听到老师在讲台上喷着唾沫星子不知所云我就特别郁闷,然后只能对着窗子发呆。
发呆的时候我脑中总是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古怪念头,我觉得像我这种人比较适合去写科幻小说。有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我会待在这个破烂的学校对着窗子发呆,如果在高三时,那次爬墙出去到网吧玩通宵没被校长抓到,我现在就坐在更好的学校里看着窗外不同的风景了。
我记得当时我死乞白赖地找班主任求情,可是正处在更年期的班主任说:谁让你撞到枪口上了,校长刚下了禁令就去捅娄子,仅让你停课没被开除已经是万幸了。当我背着书包回到家,父亲对我失望到了极点,他没有打我、骂我,甚至连我为什么被开回家都不问。当老师、家长都放弃我的时候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弃自己呢?不过母亲还在做拯救我的努力,确切地说她没有放弃某某口服液,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两个疗程,结果发现头不晕了眼不花了记忆力好了背单词也快多了的神奇效果根本没有在我身上发生。
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可以归结为意外,包括与苏的相识。……
玛丽安·纪默·布蕾利(美) 姚人杰 译《魂断星穹》
自然,早在我登上这艘星际飞船之前,船员就已询问过我的意见。在整个西银河系,都找不到几条比以下的这条更严格的规定:人类绝不可与外星人共处一室。维斯塔号星际飞船的小个子船长——他也是个地球人,穿着地球帝国商贸军的黑色皮衣,挂着满脸的自豪——支支吾吾地说及此事,始终都保持着太空人的高贵感。
“您瞧,瓦尔加斯小姐,”船长解释说,在我听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番话了,“严格说来,本飞船压根就不是客运飞船,我们的执照只允许运送货物。但是,按照我们获得的特许权,我们被要求偶尔从那些没有常规客运飞船服务的偏僻星球运送一些乘客。这条规定不允许我们歧视乘客,而瑟尔丁人早已在我们的飞船上预订了一个席位。”
船长顿了一下,再次强调说:“我们只有一间乘客舱,您瞧。本船只是一艘货运飞船,规定也不允许我们对乘客有任何歧视。”
船长看上去挺生气。可遗憾的是,我之前碰到过这类看法。有些地球人不愿和外星人乘坐同一艘船,就算外星人被关在飞船另一头也不行。
我十分理解船长目前的困境。瑟尔丁人很少进行太空旅行。没人预见得到这位来自萨马拉星球的瑟尔丁人(他名叫“哈佛德汗”)在天津四星系的一颗荒蛮行星上度过了十八个公转周期后,会偏偏选择维斯塔号来送他回母星球。
可是呢,我没得选择。我必须回到帝国统辖下的星球——任何一个星球都成——然后我就能搭乘另一艘星际飞船回地球。鉴于南河三星即将爆发战争,我一定得赶在通讯完全瘫痪前赶回地球。否则——乖乖,一场星系战争最多能打上八百年。如果等到常规客运服务恢复正常,估计我已经不用担心是否能回到家啦。
维斯塔号能将我带出危险地区,直接回到萨马拉星球——天狼星系的第七颗行星——如若打个比方,这颗星球与太阳系以及地球只有一墙之隔。然而,这个解决方案还是有其不确定性。关于人与外星人不可共处一室的规定极其严格,反歧视的法律则更为严格,瑟尔丁人则早在我之前预订了座位。
维斯塔号的船长无法拒载瑟尔丁人,就算五十个人类、五十位地球妇女被困在天津四星系里也不成。而要与瑟尔丁人住在同一个舱室里,则是无论从伦理、道德还是社会学的角度来看都绝不可能的。哈佛德汗是个外星人,还是个心灵感应者;只要是一个稍许有点头脑的人类,除非必要,压根就不会靠近一位人类心灵感应者,更何况是一位外星球来的心灵感应者……
可是,我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船长试探性地问道:“我们也许能把你安顿在船员舱里——”他不自在地顿了下,抬头瞄了我一眼。
我咬紧嘴唇,皱起眉头。住在船员舱里会更糟糕。“我了解到,”我缓缓地说,“这个瑟尔丁人——哈佛德汗已经主动允许我分享他的舱室。”
“是这样的,但瓦尔加斯小姐——”
在一股冲动下,我下定了主意。“我会接受他的邀请,”我说,“看起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看到船长一脸厌恶的表情,我差点就要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我自嘲地想,这肯定会引发一件星际丑闻。一个人类女性——一位地球公民——要和一个外星人在一个舱室里同居四十天!……
安德烈·诺顿(美) 蔡路平 译《所有的猫都是色盲》
斯蒂娜是那种典型的布景式人物,因为她绝大多数的闲暇时间都待在那些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比如小酒吧里臭气熏天的后台角落。这些坐落在星际港口处的小酒吧是那些自由太空旅人的常去之处。如果你真有心想找她,你就肯定找得到她,因为她总是坐在那里倾听着周围的谈话——不仅听而且牢记心中。她不常说话,一旦开口,所有的太空旅人们都知道要屏气聆听。能听到她箴言的人可不多,可是有幸听到的幸运儿是永远不会忘记斯蒂娜的。
斯蒂娜通常都在各个港口间游荡,作为一个大型计算机操作专家,无论她待在哪里都能找到事做。渐渐地她也变得跟她手中的精密机器一样了——沉稳阴郁,没什么个性。
但是还多亏了斯蒂娜向鲍布·纳尔逊警告了有关木卫星仪式的事情,他才在六个月后捡回一条小命。还有一次,有一天晚上基恩·克拉克正在桌前传看一块石头,也是斯蒂娜认出来那是一块未经加工的粉砂岩。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一阵热潮,先前穷得只剩下一架喷气式飞机的家伙们借着这股热潮纷纷一夜暴富。而更为传奇的是,她竟然侦获了“火星皇后”号。
她渊博的知识和精确持久的记忆能力令人称奇,那些得此恩惠的男人们原想好好地报答她,可是她却连一杯火星河道水都不愿接受,更别说送她钱财了。鲍布·纳尔逊是唯一一个对她的拒绝置之不理的人,白特就是他送给斯蒂娜的。
大概是在木卫星事件之后过了一年,一天晚上,鲍布走进“自由降落酒吧”,把白特往她桌子上一扔。白特看着斯蒂娜低声咆哮着,而斯蒂娜只是平静地望着鲍布,朝他点了一下头。从那以后他们——一个瘦瘦的灰暗的女人和一只肥大的灰暗的公猫——便结伴而行了。渐渐地白特知道的星际酒吧要比许多太空旅人一辈子光顾的还要多。它喜欢上了伊春果汁,喜欢干净利落地把它一口喝到底。在家里的时候,斯蒂娜把它放在哪里它就待在哪里。
我要讲的的确是斯蒂娜、白特、克里夫·莫兰和“火星皇后”号的故事,这个故事已经称得上是太空航行中的一段传奇了。真是一个好故事,而我应该是第一个把它传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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