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故事(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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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精华 |
忘掉了咖啡的苦
也忘掉了代码的芬芳
亲切的音乐,我已弹错了太久
亲切的你的指法,我又怎么会遗忘
但是,让我们执行“rm-f *”, 如果你希望这样
这是真的故事
这是真的故事
零 我流浪在远方
李记者带着何蔓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北欧的一个小镇。
为什么会在这里?流放。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与国内只有网络相连,但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取得签证,领取社会救济,这是最好的选择吧。
我承认,我是个无耻的人,消耗着世界的资源和某国人民创造的社会福利。
可是,我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公共绿地上晒着太阳。现在是夜里10点,但是阳光灿烂。极昼,可不可以认为是残酷的极夜前的蜜糖呢,从而让我们在长久的黑暗里更苦涩。
我迷迷糊糊地看到两个中国人向我走来,小心翼翼地绕过草坪里那一大堆白花花死猪肉一样的老外。
首先认出了李记者,他长得胖,又一脸万年不变的笑,容易辨认。我试图跳起来拥抱他,结果碰倒了一大堆啤酒瓶子。我赶紧抢起那瓶启开的,抬头看到旁边还有位女士,就坐起来穿上衣服。
那位女士,就是何蔓。
何蔓要让我帮助寻找一段记忆。在这个时代,所有的通信或交易,甚至你的物理位置,甚至你的每次呼吸,都在网络中留有痕迹。在网络世界中,有一种职业,就是专门为人寻找这些痕迹,还原为故事。这职业被称为潜行者。特别地,那些寻找其他人的物理位置的行为,称为绝杀。
我曾绝杀数人,他们在现实世界中也消失了。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就只做潜行,或者不如说更多的时间只是喝酒。
何蔓要通过李记者,大老远地跑到北欧来找我,会是想寻找什么样的故事呢?
“有哪些线索?”我指指桌上的酒示意随意,把脚放桌子上,结果正对着何蔓,想想,挪一下,对着李记者。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何蔓,她是……”李记者侧手示意,还微弯了弯腰。
“音乐家。”我说。
何蔓听了我说的,微微一笑,同时微露惊讶地看了一眼李记者。
“他没告诉我。”我说。
这个不难判断。我观察到何蔓坐着的时候,手一直在微微地敲击桌子,节奏速度各不相同,虽然可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是每个弹琴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动作,但是反推绝对可信,加之她手指修长,身姿挺拔。
“我是一名记者。”何蔓笑着说,“但我确实曾经修习过钢琴。”
“剩下的想来你也不想多说,我也不想问。”我询问地看着何蔓。
“我想找一个人,或者这人是否与我有过共同的回忆。”何蔓锁着眉头开始了陈述。
“就从遇到那个奇怪的乞丐开始吧,那次是在北京,上岛咖啡厅。”
“等等,等等。”李记者伸手打断,“你是说,北京,咖啡厅,乞丐?”
她轻轻一笑,点点头,齐耳短发微微飘动。那神情,会让你为自己发出怀疑而感到内疚。
李记者嘟嚷了一句,“我还以为北京那大城市没有乞丐呢,我还以为咖啡厅从来不会允许乞丐进入呢。”
楼群高耸,街道笔直,姑娘都格外漂亮,没乞丐,这也是我对北京的印象。但是我不习惯打断别人的话,不仅出于礼貌,而是她所说的正是她所想的,她所想的才是更重要的。事实如何,我会自己去查。
不予否定,不加辩驳。
“那个人也许并不是乞丐,只是穿得有些破烂吧。”何蔓说。她继续她的讲述,我微笑着朝李记者眨下眼,他乖乖闭了嘴,只吸烟。他知道,我的酒已经全醒了。
一 忘掉了咖啡的苦
那是个午后,很好的阳光。
我坐在上岛咖啡靠窗的座位上,边喝茶边整理手头上的资料。社里近期准备做一个专题,关于网络安全技术的,有民间和军方参加的比赛,关于什么潜行什么对抗还有啥啥的。前期工作,总编派我过去采访。我事先努力做功课下载很多资料来看,却发现那一个个“嗅探”、“擦脚印”的术语和大堆英文缩写让我云山雾罩,理不出头绪。
不过这没关系。想到这我又看了看手机,心想,人该来了吧。
我在等我先生。他就在部队工作,负责“潜行反跟踪训练”,今天他们一个小组讨论一些赛前的技术细节,我央求他带我去,以接触些第一手资料,并请他充当我第一个访问对象,也好为我解释资料里那一大堆潜行的术语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个要求他开始很不乐意答应,虽然这绝不触犯他的保密原则。在他的领域,即使是可供开放的信息,似乎也从来不愿意对别人提及,这可能是长期职业训练对性格的影响吧。
“记者最麻烦啦,而何蔓你就是麻烦中的麻烦!”他百般无奈地耸耸肩膀。
然后我知道他答应了。看着他嘴角边带着宠溺的表情,笑着摇摇头,我就知道我胜利了。是的,只要可能,他对我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地纵容,从来都是这样。
我们约好下午在这里见面,他会来接我。
向总编报告进展的时候突然想到,那个狡猾的家伙派给我这专题,恐怕也有我先生在这工作的原因吧。他总是最善于最大限度发挥资源优势,许我们一切能许给我们的……除了薪水。不过天知道,就算没有我先生,我也会接下这个专题的:对于自己的好奇心,我有充分的了解和估计。
茶该续了,我举手准备呼叫服务,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迎面的另一道目光。
那是一个瘦瘦的家伙。看起来不怎么高,年龄也不大容易分辨,好在拉碴的胡子能指示性别。咖啡店里自然有各色人等,但都是很休闲的样子吧,而这位却眼睛锃亮地往我这边看。
发现我看他,目光随即躲闪开。他的神情有些局促,左手指尖一直在桌子上轻轻地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盯着我,嘴巴张开了却没发出声音。
看他这副样子,我不禁皱眉。
音乐响起来了。声音里有原野中柔软的长草被风掠过,辽阔而深远。大厅里的每个角落都被这音乐笼罩着。是《布列瑟侬》,真美。他也终于不往我这儿看了。我把目光投向窗外,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一曲终了,回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家伙站在我身边,着实吓了我一跳。
他说:“求你件事,行吗?”语气里很犹豫的样子。
我一下子笑了,刚才原本略微的不快一下子消散。因为他站在我的面前,就像是个犯错误的小学生。
我问:“什么呢?”
他听了我的声音似乎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我才注意到,他的穿着非常不合身。一件很大的T恤,旧得不成样子,而且几乎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
他想了半天,像是在回忆某个特别的外语词汇,终于说:“能……给我杯咖啡吗?”
刚开始我一愣,这应该问服务生要吧。转念一想,啊,他可能是没有钱了。
一般男士都对女士说:“May I buy you a drink?” 如果译过来可以说“我可以买你一醉吗”, 多浪漫。
他这可真是有趣的要求,我心想。可是为什么不答应他呢,如果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为什么不成全呢?
服务生端过来一杯咖啡。他接过来,手抖着往嘴里送,我担心这样的动作会令咖啡洒他一身,后来看他的T恤,就没再提醒他,因为我心想反正也不会更脏了。
咖啡送到嘴边,底儿一掀,就放下了。他的眼睛更亮了,喘了两口气,看着我。
我想想,问:“再来一杯?”他用力点点头,然后把头转到一边去。我看见他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
接下来,他连喝了十来杯。我开始心疼钱了。
他突然就停下来,然后又看着我。他的手指还在抖,我想,这一定是咖啡喝多了的反应吧。要是我喝这么多,估计不是手在抖,而是心脏在抖了。不过他看起来倒还好。
正思量间,来了个电话,是先生。他说有新的工作,不能来接我,让我直接去讨论会,已经和那边说好了,为我提供所有能提供的信息和设想。
“大记者,你会有办法的。”挂上电话时他在笑,而这次却轮到我无奈了。让我一个外行去做这么专业的采访,该从何做起呢?真让人头疼。
我出了门,看见太阳要落山……没有山,快要落到楼群的那边了,天色暗了下来,三环路上的车辆一带向南另一带向北。从我的视线看,一带都是明橙色的车前灯,另一带是红色的车尾灯,它们像两条彩带一样缓慢流动着,到处是回家的人们。
回头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还跟着我。我很奇怪,他到底想干什么呢?看看外面的天色和匆匆的路人……心想这没什么可害怕的,于是就站住了,转头向着他。
他看到我发现他了,也站住了。
“让我为你做点儿什么吧。”他小声说。
“嗯?”
“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我又忍不住笑了,今天这经历实在是有趣。看他瘦弱的样子,能做什么呢?扛东西都费劲吧。而且如果很有本事,又何至于连杯咖啡也喝不起呢。
可能是看到我的疑惑,他说:“我会编程序。”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底气十足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来,问:“你都会些什么呢?”
他说:“我会编程序。”傻乎乎的样子。这句话明明刚刚说过。
我又问:“你会编什么程序?”
他说:“所有的程序。”
“那你懂潜行吗?”
“什么是潜行?”
“潜行,是指在计算机网络中隐藏宿主机器及查看或更改信息的痕迹,并获取和分析有效信息的技术手段。”掉书袋装专家源引资料,这是我的本行。
“懂。”
呵呵,这个就有意思了。刚才还在问我什么是潜行,听我一讲,马上就说懂了,不会是吹牛吧。不过先生提到过,潜行一词产生较晚,但是相关技术早已成熟,所以老一辈的自由黑客可能并不知道这一术语,却纯乎其技。但是说起老一辈,就他?
不过,万一他真的了解一星半点儿呢?带上他总不会更坏吧。
“来吧,跟我走。”(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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