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号(节选)
(2009-12-08 11: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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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小说原创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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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刺激。”阿瑟兴奋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那些海盗一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没办法,我们的船是运矿的,几乎没什么武装力量,而海盗们却能用很便宜的价钱从黑市淘到好东西。我们只能逃跑。”客人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但我们用脑子。”
“当然。”阿瑟说。
阿瑟从船坞二楼的窗户朝外望了望,波普跟比约德照得君士坦丁的大地像笼了层纱。周围很安静,他没有看到威尔那辆老吉普,也没有听到引擎刺耳的尖叫声传来。威尔到一又四分之一公里外的乡村俱乐部喝杜松子酒去了,也只有这种时候,阿瑟才能肆无忌惮地同客人们谈天说地。
客人双手捧着杯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后站起来,“好吧,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船?”
“如果真如您所说是制冷器出了问题,那么一天足够了。”阿瑟想了想,“明天傍晚怎么样?”
客人顺手把椅背上的外套夹在腋下,耸了耸肩,“再好不过了。”
阿瑟把客人送到船坞外的马路上,礼貌地握手后目送客人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下的公路尽头,随后转身急急忙忙地跑回船坞。
“制冷器,制冷器,制冷器。”阿瑟三步并作两步朝船坞修理间走,那儿停了客人的船。他打开两盏壁灯,空旷的修理间仍然暗极了,他可不希望老威尔老远就看见自己大半夜在这里捣鼓。
这是艘旧型号的老船,传统的柱状船身,船头尽量向前。整个船就像颗大口径的子弹,当然,那得除开船尾巨大的碗状喷射嘴。只是磨损得相当厉害,船名的地方只有首字母A还看得清,根本没办法拼出全名,看来这船已经工作了好些年。
阿瑟没怎么看这船就钻了进去。他了解这种型号,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种型号就有了,由猎户座α的“横渡”公司出产,专司运矿,因此极其简陋,几乎只剩下推进器系统和生命保障系统,所有能利用的空间都被高效地用于堆放矿物。尽管如此,这种船却相当好用,这也是为什么这种型号直到现在还在批量生产的原因。你甚至无法想象有多少印有“横渡”公司标志的货船现在正穿梭在数不尽的恒星系的小行星带。阿瑟打开船的内部电源,尽量把光线强度调低,他快速穿过驾驶室(其实没他想象的那么窄)和货舱,径直来到推进器附近。这种型号被设计成常规引擎,烧氢或者别的什么都行,因此造价低廉。(这也是它生命力旺盛的关键因素之一。)阿瑟在右手边找到了制冷器,从金属墙体中突出大约18厘米,与船体是独立的。制冷器用以避免燃料挥发,有个船队还好,要是一个人单干遇上燃料挥发这种倒霉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制冷器,制冷器,制冷器……”阿瑟不停地重复着,像一个古稀老人似的颤动着双手。船上有工具,他将就着用它们拆开制冷器的盖子,有几处地方变形了,因此花了些时间,但不是太久。接着阿瑟把制冷器揭开,看到大部分空间被燃料贮藏箱占去,从半透明的贮藏箱玻璃看进去,里边一滴燃料也没有。阿瑟细致地检查了所有细节,最后发现是燃料添加管出了点小乱子,靠近底部印着一组编号的地方裂了个小口子,不太大,但却是致命的。显而易见,燃料并非是挥发掉,而是在从制冷器运输到推进器的过程中渗走了。出这种问题对一艘老船来讲再正常不过。那么接下来就是更换一条燃料添加管,没有比这更轻松的工作了。
“嗯,好吧,更换添加管。”阿瑟用手背擦了擦汗,对着制冷器做了个鬼脸,像面前真有个什么人似的,“啊哈,我可不会那么干。对吧,芭芭拉。”
昨晚简又被打了。
那个混蛋一踢开门就暴跳如雷地把床上的简拎起来,狠狠地掐她的背还有大腿,仿佛那就是他进屋的唯一目的。实际上他从来不会打脸或者其他任何在白天可能裸露出来的部位,因为简是他的活招牌。路易一定又输钱了,简想,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边掐边咒骂自己是扫把星,把床单什么的扔得满地。
这时候角落里一个大块头打了个响指,“嘿,伙计,再来一小瓶伏特加酒,别加库克里星雪梨,把酒味给弄砸了。”
简吓得哆嗦了一下,她使劲摇头尽量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不能让别人看出她心不在焉,特别是路易。路易平常不在酒吧,但随时都会过来看看。有人碰了她一下手臂,布鲁斯从吧台递过来一个棕色塑料小盘,上面是客人的酒。简接过来走到7号桌放下,准备离开。突然大块头从兜里掏出几张绿色的纸币,塞进简的衣服里。抽出手的时候顺便在她胸部狠狠捏了一把,然后裂开嘴满意地开始喝他的酒。
简快速走开把钱抓在手里,低下头理了理衣服。衣服是路易准备的,刚好能突显出简完美的身材,而且当然,同样刚好能遮住她的每一处淤青。简难过极了,她受够了这种没人关心的日子。
简抬起头,正好看见干干瘦瘦的阿瑟提着两只小桶跑上台阶,他撞开酒吧的门跑到她跟前停下,弓着腰不住地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阿……阿瑟。”简招呼道。
“简……简,哈哈哈……”阿瑟抬起脑袋,学着简结巴道,“我来……帮……帮威尔……打酒,他的……车……坏了,我跑……来的。”他把两只桶扔给小个子酒保,“布鲁斯,接着。老规矩,一桶朗姆酒一桶伏特加,装满。”
阿瑟是半公里外飞船修理厂的学徒,二十郎当岁,笑起来傻乎乎的,脸上青春痘还没有全部褪去。总的来讲,阿瑟给简的印象就是永远都没有烦恼,干自己想干的事——修船,而且永远都在笑,像阳光一样舒服。更重要的是,阿瑟把她当作朋友,如果刚才简还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关心她,那么她错了,眼前就有这么一位。
“威尔……喝……喝酒可真……厉害。”简笑道。
“酒鬼罢了,有什么厉害的,而且也不全是他一个人在喝,我们也用来招待客人,他们喜欢在等待的时候喝点酒,毕竟在天上,这玩意儿不是经常都有。”阿瑟转过来,“跟你讲啊,简,我弄到制冷器了。昨晚有个傻子,把船扔在船坞就没再管,我敢说那人一定是个新手,尽管那船挺老。只是燃料添加管坏了,他自己完全可以处理。”
简望着阿瑟,目光柔和而振奋,“这……这么说,你……你都准备……备好了?上……上次你……你说……芭芭……拉号只差个……制冷器……的。”简两手抱在胸前,“我……我真为……你高兴,呵呵。”
“是,但也不完全是,我还没有燃料,随便什么能烧的都行,可我没有。还有制冷剂,那个制冷器里还剩些,可那种老古董谁保得准呢。我可不想在天上的时候出点什么乱子。氧气、食物、淡水,这些都是问题。”阿瑟扬扬眉毛,“不过硬件设施算是全弄好了,虽然东拼西凑的。”
“那……那你……打算……去……哪里?”简急促地说。
阿瑟耸耸肩,“无所谓,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一样,我在天上没有朋友,只能碰碰运气。先去马头星云,那里的大都市数不胜数,机会可能多些。”他叹了口气,“我还年轻,不希望一辈子都陷在这穷乡僻壤。”
布鲁斯盛满了一桶酒递给阿瑟。
“你,嗯,你出……出去以后,准……准备干什……什么呢?呵呵……修……修船?”
阿瑟拧上盖子,“也许吧,可我不太想干那个,又脏又累,我宁愿干点别的什么。我对什么都感兴趣,而且好学,不是吗?呵呵,我会试着先干点别的。”
“让我……猜……猜,卖冷……冷饮的……小贩,任劳……任怨的……勤杂……杂工,跑……跑龙套……的,中……中间……商,仆……仆人,或……者整天脏……脏兮兮的拾荒人,阿……阿瑟想做……什……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做些待在船上的工作,在天上,怎样都可以,但我不再想待在岸上。”
“为……什么?”
“什么?”阿瑟好像没听清。
“我……我是说,为什么……不待……待在岸上,这……这里安全……而且不比船上缺……什么,甚至……甚至比船上……拥有更……更多的……东西啊。”简说。
“话是没错,但我希望能开拓眼界,亲自经历些事情。在天上你可以接触很多,不只是小熊星座的游乐场,克兰蒂的银河马戏中心,里约尔巴其星人的古老遗迹和里卫五上的凶宅。是的,这些我都听说过,很不错,但我不需要。”阿瑟晃着脑袋,“我想去远航——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我渴望的。”他总结道,又补充说,“你真该去试试,你会喜欢上的,我保证。”
“嗯,也……也许吧。”简说。
“那的确不错。”阿瑟把头转向旁边,瞅着布鲁斯把一条光滑的细小管子插进酒桶里,然后一心一意地盯着细管确保酒不会从桶里溢出,桶里液体的棕色轮廓不断上升。阿瑟说,“他又打你了吗?你知道,嗯,我是说路易。”简也看着布鲁斯装酒。“不,没……没有,当然……没有,路易……已经很久没……没有……动粗了。”她把裸露的手臂抬起来给阿瑟看,“他……他没你……想……的那……那么粗鲁。”布鲁斯直起腰从吧台探过头来,“嘿,阿瑟,你可得催催老威尔了,他已经两个月没付酒钱,他并不缺钱花。”
简扭过头看着地面。她知道阿瑟关心她,但她需要保留一些自尊,尽管那东西对她而言少得可怜。她瞟到阿瑟接过朗姆酒,又拎起伏特加,默默地朝酒吧门口走,直到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当然简撒了谎。她不想阿瑟为她担心,他马上就要走了,到遥远的地方追寻梦想。正如阿瑟所说,他对什么都感兴趣,而且好学,他不能一生都待在君士坦丁这种旮旯儿,这里聚集的都是路易这种游手好闲又没本事的人,不是阿瑟该待的地方。他出去可以干得比任何人都漂亮,至少他有激情,这比什么都重要。
多普勒酒吧外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简疑惑地走出去。
阿瑟背对自己站着,由于呼吸急促,肩部剧烈地起伏,两只酒桶倒在旁边的地上。阿瑟前面大约3米的地上躺了个满脸胡茬的男人,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在拭嘴角上的血。是路易。路易站了起来,显然伤得不重。
“不,路……路易……”简慌慌张张地跑下台阶想拦住路易,可是路易已经先给了阿瑟一拳。路易比阿瑟高而且壮,阿瑟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从嘴角渗出粉红色的泡沫,几乎不能动弹。
简抱住怒火中烧的路易,“路……路易,够……了。是……是威尔,是……威尔赊……赊的……账。”
路易挣开简,故意用娘娘腔讽刺道:“哦,路易,他只是没付酒钱,我的白马王子只是没付酒钱。”蓦地,他恶狠狠地双手捧起简的尖下巴,胡茬抵到了她的耳朵上。简感到一股臭烘烘的热气扑在脸上,“告诉你,臭婊子,这就是你的生活,你他妈的得感谢上帝赐给你这么副好皮囊呢。”(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