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老磨坊“狐仙作祟” 瞎半仙“小鬼拔香”

     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汾南县城里日本鬼子闹腾得越来越厉害了，经常到县城附近的村里抓夫、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弄得月马村也不宁静了。先是磨坊里晚上开始“闹鬼”；接着，磨坊里又开始丢油和面。陈实在两口子和衣服睡在磨坊看也看不住。晚上夜里，磨坊外的月马河两岸，大片的芦苇叶子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叫声，芦苇地里经常有人影出没。人们传开了，说油坊里好像有狐仙，有人还看见像人形的“狐仙”举着蜡烛，窜来窜去在倒腾什么。陈家老两口也害怕了，想不干这份差事吧，又舍不下这份养家糊口的收入。每到晚上，陈实在的婆姨又想念起大儿子七成来，现在这里没事了，就该回家了，怎么还不回来！要是七成在跟前，这娃火性旺，敢情能能镇得住邪，什么“狐仙鬼魅”也不敢作祟了。
    一天，从秦家大院里走出来算命先生“半仙子”。陈实在夫妇俩就请算命先生来油坊卜卦，看看吉凶。当晚，算命先生来到磨坊，说是要用“小鬼点灯”的办法来查看天意。他在黑漆漆的磨坊里转悠了三圈儿，又在他自己备好的沙盘上插了三柱香，一根一根点着，让陈家人一字儿跪下，远远瞅着听结果。大家凝神静气，几乎是屏住呼吸在听着、看着。只见算命先生嘴里乱嚼念叨起来，他说先看看孩子们的命相如何。当念到不在跟前的七成时，算命先生冲着黑暗中微明的三个香火点儿，神秘地说：“要留、要去，是死、是活，点个头——”
    说也怪，三柱香之中，那柱最高的忽然慢慢地倒了。于是，算命先生用惊恐的声音说：
   “哎呀，不好！本该是‘七留八不留’，怎么‘七成’那柱香先倒了？日后可得小心呀，遇事别强出头。”接着又点到代表‘八成‘的那柱香，说：“好生活着吧，这孩子体弱，保不定日后……八成八成，遇八而成……不过，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八成命薄，得处处小心才是……”最后点到九成那一柱，算命先生说：
   “三三见九，媳妇不愁；九九归一，定是好妻；九岁不做卖油郎，二九必定把官当，三九衣锦好还乡。嘿，这孩子啊，至少是个大官……哎呀，不好！物物相克，这是……咋回事？我看呀，你们全家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这房子不干净,不干净啊！”
   陈实在夫妇心下马上慌乱起来，不知该怎样趋福，怎样避祸，想求算命先生再点化明白一些，算命先生却双目微闭：
    “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必遭报应！是福是祸，全凭造化：造化大，大灾可以变小；造化小，福气也可变没了——是坏是好，全看你给老天爷的心意有多少！”说着，算命先生右手五指并拢指向天，左手心向上，伸向陈实在:“给多给少，酌量吧，老天爷不会为难你的……”
    陈实在哪敢怠慢？就把攒了几个月、准备给七成提亲娶媳妇的钱，拨出三块光洋给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一时高兴，光顾敲一敲听一听响声，临走的时候，竟忘记带走他那算命的沙盘。
    第二天吃罢早饭，八成在昨晚跪着的地方看见了沙盘，就把沙子倒在磨房外。倒完之后，发现插香火的地方拉着几条六七尺长的细线绳，绳子上还拴着两根灭了的香头，他好奇地拉一下细线，那栓着的香头就顺势倒下。他一时琢磨不透这东西跟算命先生说的那一套神神秘秘的吓人话有什么关联，刚要扔掉，就见玉兰的妹妹玉芝来河边洗菜来了。
   玉芝如今在秦家当使唤丫头。几年前她娘死了，因为欠着秦家的高利贷，买不起棺材，秦家看见玉兰和玉芝姐俩模样长得清秀，妹妹年纪小，好调教，就要玉芝进秦府做了厨房里的丫头，每天洗菜、端饭、洗碗；晚上还得伺候秦家一家老小睡下，第二天又得叠被、送洗脸水。疲惫的身子足足忙了一天，刚刚和衣躺下，又听管事在窗外喊道：“玉芝！明天府上客人多，要多淘洗一些菜！”
   　明天秦府会来什么贵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