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疲惫,10.8上午10点终于到达拉萨。吃过早餐,找到一家不错的旅馆,11点到下午3点美美地睡了一觉。4点去订了布达拉宫的票,上次我要托人才能弄到票,现在只要提前一天预定就OK。因为我已进去过,这次就不进了,在外面、在药王山上细细倾听天堂的回音。布达拉,白天,它在你的面前;夜里,它在你的上方。

西藏的景物具有极强的隐喻性,可以使我们的生命获得启迪,在荒寂的表面背后,蕴藏着俗世生活的真谛,蕴藏着一个生生不息的世界。拉萨,不为我们提供成就伟业的舞台。所有企图在西藏变作英雄的人都显得浅薄和可笑。这里不需要英雄,它把我们的雄心修改为虔诚。


朝圣者从早晨就来到布达拉宫广场。应该说布达拉宫广场是整座城市最先苏醒的神经。朝圣者带着梦境中残留的寒意出现在布达拉宫早晨的光环中。在空气稀薄的高原上,阳光是最浓稠的物质,伸手可触,有着丝绸般凉滑的质感,如天堂垂下的帷幔。


我总能从正面观察朝圣者的面孔,藏教的全部教义都写在那些面孔上。我看见牙齿残缺的老人一丝不苟地爬伏在地上,再艰难地起来,嘴里的祷告声从不中断。她们把仅有的纸币放在神像的边缘,如同把整个生命,交付给神灵。

我并非宗教信徒,但我认为宗教的主要功能是赋予我们想象的权利——这点起码的权利正被我们所拥戴的物质生活一点点蚕食。有谁能证明全部的幸福已经包含在我们“唯物主义”的生活之中?布达拉宫,它是在接近天空的地方,为我们沉闷的俗世生活开启的一扇天窗。

所有千里迢迢的朝圣者都会百感交集,他们不会像我一样感到意外,因为他们每天都行走在通往天国的途中。他们与我们的区别之一在于他们从不谈论“西藏”,尤其当它日益成为现代都市里一股不可抗拒的时尚的时候。

我并不讳言自己“观赏者”的身份,我必将离去如同我必将到来,也从不讳言“西藏”将在以后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成为我叙述的对象,但这一切在朝圣者眼中都显得微不足道,他们朝圣的途中聚集了无尽的苦难,这些苦难会轻而易举地瓦解一个见多识广的旅行者虚弱的优越感。

只需看一眼,似乎就身处于传说中天堂里盛殿脚下,天堂也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似乎天堂垂手可得。街头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脚步和秩序,从容在这天堂般的城中成为一种习惯。


我看到了世界上最高的纪念碑,选择了接近天堂的位置,仿佛高悬的灯,即使在遥远的距离以外,人们也投以仰视的目光。它比阳光传播得更远,因为它更慷慨、仁慈和神圣,它能穿透黑夜,抵达阳光不及的死角。

由青藏线进藏,沿途常会见到磕长头前往拉萨的藏民,他们合拢的手掌永远指示着两个方向——天空和拉萨。他们的表情中已经透露了布达拉宫的尊严。走进拉萨之前,我已从每个朝拜者的脸上,看到了布达拉宫红墙的反光。

我听得到阳光在宫墙上行走的嚓嚓声,由远及近,由模糊而清晰。在夜与昼的边界线上,来自天国的照明,使布达拉宫犹如一片巨大的幻影闪现出来。阳光如同福音一样无微不至,并像目光一样深入石墙的每一个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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