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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字和葱色

(2020-04-12 17: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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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葱

青色

分类: 说文释草

葱,《本草纲目》解释说:“外直中空,有囱通之象也”。李时珍解释草木之名,常这样从字形入手。但问题是,字形一直在演变,我们看见的都是字形演变史中的字:今人看见的是“葱”,而李时珍看见的是“蔥”。今人很难把小小的葱叶和大大的烟囱联系起来,虽然二者确实都“外直中空”,想象和联系也跟时代有关。明代的李时珍可以在“蔥”字里看见了一个“囱”,但比他更古的人呢?也许还能看见别一个汉字,并想起别的什么东西。

像李时珍这样,以解析字形来解释草木之名,可以有趣,但也常常牵强。就以释葱而言,他那个时代,“葱”还是俗字,正字是“蔥”,也可以写作“”。三个字应该都是形声字,因为“匆”“囱”和“公”读音相同或相近,应该都是表声。要不然,把“囱”解释成了烟囱,那么又该怎么解释“葱”里的“匆”和“”里的“公”呢?而且,三个字下面还有个“心”,这“心”和大葱小葱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蔥”字被李时珍拆出了一个“囱”,可草头下面的“悤”也是一个独立的汉字。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解释说,其意为“孔隙既多而心乱也”。“心乱”就着急,按李时珍的想象,可以把“悤”解释成心像烟囱,急得冒烟。当然,这是玩笑,“悤”就是心急,心急,做事就急匆匆——“悤”即现在的“匆”,古字也写作“怱”或“忩”。“孔隙既多”又是什么呢?不会是烟囱,因为烟囱只有一个孔。《说文解字》释“囱”,说其读音为“楚江切”,即“囱”的读音是“窗”,而意思也一样,是“窗”——“窗”才“孔隙既多”。李时珍看见“蔥”里的“囱”想起烟囱,而段玉裁看“悤”里的“囱”想起窗户。比起“烟囱”的“囱”,“窗户”的“囱”应该有更久远的历史。古文字学家们说它是个象形字:外面是窗框,方框里的“夕”原本是横竖交叉,像窗格子。小时候,我们北方乡下的窗户还方方正正,上面满是小方格子,开窗时,把它拉起来挂在房梁上。现在,那样的窗户也少见了吧。

当然,急匆匆的“悤”和我们吃的“蔥”也没什么关系。如果要解析字形,还得追溯字源,否则,解释也就像无源之水。“葱”字的小篆写作“”,能看见上面的草,中间的囱,可下面是个什么东西呢?似乎不太像“心”。篆文是楷书的源,而篆文的源是金文,篆文最下面的部分即源自于金文。金文“葱”的写法或者说画法是葱字和葱色 ,和篆文下面的字符只差一点:下面没有那条“根”,上面中间有一个短竖。古文字学家多以为金文葱字和葱色 象形,林义光《文源》说“像葱本之形”,也就是像葱的球根;郭沫若看见那条短竖,说“像葱由球根迸出之形”,也就是葱发芽了,开始生长。湖北云梦地区出土的睡虎地秦简里有秦人写的葱,比周代金文多了个草头,而且,下面有了和篆文一样的“根”:葱字和葱色。到了小篆,金文中的短竖被去掉,换成了“囱”。而“囱”字,吴大澂和林义光等文字学家以为也是金文葱字和葱色 的变形。这样理解的话,“囱”字上那个小撇,也许正是金文中的“葱芽”。篆书变隶书,汉字史称之为隶变,隶变之后的汉字和现在的汉字差不多了,变成了“蔥”——下面有了“心”。

葱字,说起来麻烦;葱菜,说起来简单:是荤菜,但古人喜欢它。荤菜的“荤”古同“熏”,《说文》释“荤”为“臭菜”,也就是有气味的菜。戒五荤的佛道之外,不喜被“荤菜”所“熏”的凡人也不少。宋人罗愿《尔雅翼》释葱时说:“今北土好食荤菜”,意思就是说南人不喜吧。我在北方长大,确实喜欢葱。小孩子们在外面玩饿了,跑回家,找块冷饽饽,在园子里拔根葱,一手饽饽一手葱,一边嚼一边玩,可喜欢葱的也不会仅是北方人。古有望气术,观气以占卜预测吉凶,代言“佳气”的,是葱:“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王安石《南乡子·自古帝王州》)、“中原佳气郁葱葱,河山壮宫阙”(朱熹《好事近·春色欲来时》)。为什么用葱来形容佳气呢?大概和李时珍说的葱叶“外直中空”有关吧。《康熙字典》释葱时引经据典:“《韵会》:气通达也。《方氏礼记解注》:气达为葱。《后汉书·光武纪》:望见春陵,郭唶曰:气佳哉,郁郁葱葱然”。

望气的人用葱来赞美佳气,诗人则用葱来夸奖好诗:“君诗秀绝雨园葱”,宋代大诗人黄庭坚夸人诗好,居然说好得和雨后园子里的葱一样“秀绝”——好到极致!说诗像葱,也就等于说葱像诗。这样看葱说葱,还说好诗如葱,今人中大概不太会有了吧。

古人喜欢葱。喜欢,就会仔细看;仔细看,看见的就多;看见的多,名字也就跟着多。古人世界里的葱:“初生曰葱针、叶曰葱青、衣曰葱袍、茎曰葱白、叶中涕曰葱苒”。葱叶中黏糊糊的汁液,我们老家叫它葱鼻涕,没想到古人给它取了个这么雅致好听的名字:葱苒。而且,古时候的小孩子不但不嫌弃葱鼻涕,居然还拿它当“葱笛”吹,这也是我不曾想到的事:“总角黎家三四童,口吹葱叶送迎翁”(苏轼《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

葱袍,不能吃,是需要剥去的东西,但它不仅有了这么个雅号,而且,“剥葱”也被赞美:“十三弦上,小小剥葱银甲。阳关三叠遍”(南北朝·王寂《感皇恩 有赠》)、“慢捻轻拢,玉指纤纤嫩剥葱”(欧阳修《减字木兰花·画堂雅宴》)、“共看剥葱纤手,舞凝神”(苏轼《南歌子》)。其实,“剥葱”的诗句里没有葱,有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在剥葱吗?当然不是,她在弹琴,或者起舞。“剥葱纤手”是一个特写镜头,画面上是拨弄琴弦的,婀娜舞着的手指。那手指像“剥葱”一样纤嫩——剥去葱袍,葱叶纤葱茎白。

当然,薑有老薑,葱有大葱,也不是所有的葱都纤嫩,纤嫩的是小葱,是春葱。所以,“剥葱”也会说成“剥春葱”:“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白居易《筝》)、“指剥春葱去采苹,衣丝秋藕不沾尘”(宋·陈三聘《鹧鸪天》)。屈原之后,汉语有香草美人的传统,中国的美人也因此常常一身香草香木:“晴柳纤柔,春葱细腻,秋藕匀圆”(元·乔吉《折桂令·赠罗真真》):身如杨柳,臂如秋藕,如春葱的,是手指。葱是荤草,却也有幸被人选中,用来赞叹美人之美。老杜的“夜雨剪春韭”是名句,让人向往春韭的美,而葱,有更好的诗句:“写柔情,都在春葱”(宋·吴文英《高山流水》)。当然,诗里的春葱,依然是女子的手指,拨弄琴弦,满是高山流水的声音。可是,我若不说诗里的琴弦和弦上手指,只是单独遇见这么一句诗,那么,文字里就是一棵春葱,美得让人柔情万种。

《礼记》有记:“脍,春用葱,秋用芥”,讲的是厨礼厨艺,是葱味;审美的历史中,人们爱的不是葱味,是葱色。《尔雅》云:“青谓之葱”——古人用葱命名了一种最美的颜色。《尔雅翼》释葱,首句即说:“本白而末青,青色尤美”。

颜色,古人今人所见也不同,古人以五色为正色。《黄帝内经》说:“色者,青黑赤白黄”,其它颜色都是间色。但我的说“青”是最美的颜色,倒不是因为它在五色中排行第一,而是因为,它是最清亮、最有生机的颜色。汉字里,水青为清,天青为晴,清水是清澈的水,晴空是清亮的天。

古之“青”是今天的什么颜色,说法不一,有人说是绿,有人说是蓝,有人说是黑。到底是什么颜色呢?我们先不说“青”的色,说说“青”的字。“青”的古字下面是“井”,表声;上面,最初是“木”,有时也作“草”,意为“青”乃草木之色。后来,草与木渐变为“生”,写作“”。而“生”字,《说文》云:“像草木生出土上”;所以,汉人刘熙《释名》释“青”为“生也,像物生时色也”。所以,我们说“青”是春天草木初生的颜色,是最有生机的颜色,是“青青河边草、“青青园中葵”,所以,汉语说“青春”。“朝如青丝暮成雪”,头发当然是黑色,但白发染黑也是黑,而“青丝”应该闪着青春的光泽。

葱,古人说它在春日返青最早最美,所以,汉语用“葱”来说春色:“雾窗春色翠如葱”(黄庭坚《西江月》)。春色是什么色?是青,是翠,是万物初生,生机盎然的灵动之色:“竹水俱葱翠,花蝶两飞翔”(南朝·梁简文帝《和湘东王守夏诗》)、“商山三月花如火,草树青葱雨初过”(宋·王禹偁《赋得南山行送冯中允之辛谷冶按狱》)“犬吠葱青里,人家竹径深”(宋·陈造《春事》)、“春泥滑滑躬锄犁,青葱满畦菜甲肥”(清·曹庭栋《外弟郭和叔自涿州来话旧为赋短歌遥呈外舅竹溪先生》)

    知道了葱和青和春的这些旧事,还会迷惑于汉语为什么用“葱”来说年少时光——“青葱岁月”吗?宋人杨万里有诗《范女哀辞》,首句为,“有齐石湖之季女兮,肇葰茂而青葱”。石湖是诗人范成大,他的女儿弃世时十七岁。诗人悼念夭亡的青葱少女,今天的人们,说起青葱岁月时,往往也已是怀念和追忆,那些逝去的青春时光。

葱字和葱色

睡虎地秦简的葱字

葱字和葱色

金文葱字(毛公鼎)


葱字和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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