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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之树:肉桂与桂花之三(月桂、桂花和桂子)

(2019-02-27 05:5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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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

桂子

月中桂

人闲桂花落

山寺月中寻桂子

分类: 文心雕草

《淮南子》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月中有桂树”,像一幅画,但还不是故事,只是一个故事的开始。故事得有人,什么人呢?道教书神仙书,还有诗人,都说桂树下有仙人。晋代天文农学家虞喜的天文学著作《安天论》里就有了这个好故事的第二句话:“俗传月中有仙人桂树”。仙人又是谁?时间到了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让月亮里的故事初具规模:“旧言月中有桂、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月亮里的桂树下有了“学仙”还犯过错的人,也就有了故事情节。这样写下去,可以模仿顾颉刚先生考察孟姜女故事的演变,说说嫦娥奔月,但那应该是另一篇文章,我们只说月亮里的桂树。

汉字太具有诗意,太诗意的汉字也给一心求真的人带来不少麻烦。段成式说月亮里的桂树时说的是“月桂”,但“月”可以是月亮的月,也可以是年月的月,如果是前者,“月桂”就是“月中桂”的简称,而如果是后者,“月桂”就是桂花的一个品种——“逐月开花”的桂,也名四季桂。唐以前,桂就是肉桂。甚至,宋代的《埤雅》讲桂时,通篇说的也还是肉桂树。值得注意的是,文末也抄录了段成式谈及的《异书》,也许就是从《酉阳杂俎》里抄的也说不准。在讲肉桂的文章里说“月中桂”,那么结论也简单:在陆农师看来,月亮里的桂树是肉桂树。

神话传说的事儿,不必较真儿,月亮里不管有什么树都是好故事。但历史的事儿,不能马虎,即便是一棵树的历史。宋人吴仁杰有《离骚草木疏》,考辨屈原的桂树,当然是讲古之桂——肉桂。但最后,吴氏谈到了同代人杨万里的词:“三闾未识孤妍,离骚遗恨千年”。屈原不认识桂花,真是遗憾啊!诗人这样表达他对桂花的爱。吴仁杰打趣地问:“难道是要用岩桂来代替屈原的桂吗?”岩桂即是桂花,和桂树一样,它最初也是山里的树。

吴仁杰还不大相信桂花能取代桂树,但同是宋人的陆游已看到了“桂”的变迁:“不知始何时,岩桂开秋风。楚人所称者,委弃等蒿蓬”。(《寄题卢陵王晋辅先辈桂堂》)诗人易感,今之桂兴起,古之桂衰落,让陆游想起不同时代人的命运遭际,说得有些沉重。清人吴其濬是学者,平静地分析着一棵树里的新旧交替:“木犀咏而山桂歇,古之赏者其性,后之赏着其花。草木名实之淆,亦世变风移之一端也”。木犀是桂花树的另一个名字,张邦基解释说意为其木文理如犀,这个说法被大多数人接受,但我总有点怀疑:桂花以花名世,人们很少谈及桂花之木,为什么要用木材花纹命名这棵树呢。诗人们不管这个,常称其木中犀:“我爱木中犀,不是凡花数。清似水沉香,色染蔷薇露”(宋·向子諲《生查子》)。《淮南子》及其注者汉人高诱曾说,犀牛角是“南方之美者”、“物之珍者”。诗人称桂花木中犀,就是说它乃一棵美丽的树,珍贵的树——唐人宋人珍爱开花的桂。

吴其濬说得对,社会风习变迁,人们从喜欢桂树的“用”,歌咏桂树“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南北朝·萧衍《河中之水歌》);一变为珍爱桂花树的“花”:“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宋代女诗人朱淑真这首诗名《咏桂》,唐宋之前诗人们也写《咏桂》,但同样的题目,诗里却已是两棵不同的树,都是香树,古之桂是香木,唐以后的桂是香花。人们把桂花花香比作沉香——香中极品,甚至直接叫它桂沉:“从此人间有桂沉”(宋·杨万里《木犀初发呈张公父》)

吴其濬写岩桂时,引北宋张邦基的《墨庄漫录》,说古人没有歌咏过桂花。张邦基说得对,但吴其濬引得不对,因为两人之间有六百多年的时差:张邦基的古人没歌咏过桂花,只赞美桂树,但吴其濬的古人——唐人宋人已很少写桂树,但桂花诗实在太多了。如果问今人最熟悉的桂花诗句,排在第一位的恐怕是“人闲桂花落”,作者,唐代王维。当唐人走到桂花树下,看花开看花落时,屈原的桂树变成了遥远历史中的一棵古树。

“人闲桂花落”,多好的一句诗,多好的一树花,多好的花落。但若查一下《艺文类聚》《全芳备祖》《广群芳谱》《古今图书集成·草木典》,这些自唐以来收集草木诗文的大型类书,桂花的条目下,却都不见这句诗。为什么呢?答案也许很简单:王维的桂花在春山,而自唐以后,诗歌里的桂花基本都在秋天。可以说,桂花一走进文化史,就是一棵秋天的树,秋天开花的树。唐人王绩还设想了一个春桂和春花的对话——

问春桂,桃李正芬华。年光随处满,何事独无花。

春桂答,春华讵能久。风霜摇落时,独秀君知不。(《春桂问答》)

问答的结果,就是桂花属于秋天,在秋天“独秀”。而且,尤其属于秋天特殊一天的晚上:中秋——“月待圆时花正好”(朱淑真《咏桂》),所以“赏月延秋桂”(杜甫《夔府书怀四十韵》)。正如陆游诗里所说,“楚人记草木,桂在椒兰中”,唐之前的古诗里,桂树和香草香木在一起。而唐以后的桂花诗里少不了的是秋、是月,是秋月下弥漫的花香,是秋香:“幸与丛桂花,窗前向秋月”(王维《山茱萸》)、“画栏桂树悬秋香”(唐·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好花偏占一秋香”(宋·吴文英《浣溪沙·桂》)。

中秋的花前月下赏月赏桂花,联想丰富的诗人自然会想到古籍中的月桂传说,于是,月亮里的桂树开出了花,变成了桂花树:“姮娥月桂花先吐”(唐·吕岩《七言》)。兰花被誉为国香,而月中桂花香自然是天香:“月中余荫有天香”(宋·崔中《咏桂》)。桂花花香,人间天上,让矜持的宋代诗人都痴狂起来,不是如醉如痴,是真醉真痴,杨万里的《木犀花赋》写这般醉态痴态,最是有趣:秋月之下,杨和朋友喝酒,大概喝得有点高了吧。“天风忽来,其香浩荡”。什么香啊!两人大惊。要出门寻找异香来处,可是还未走出柴门,杨觉着自己已到天上月宫。月宫世界,如水如雪,澄澈透明,阶前有树,树影团团,树上有花,细碎如小米,杨盯着痴看:“看去看来能几大,如何著得许多香”,直是“香满天地”。爱到极致,不由想据为己有。于是拿出小斧子,砍了一根小树枝,在银河里沾点水,要移栽到自己阶前。可人家嫦娥不高兴了,说“我要告诉玉皇大帝”,像小孩子吵架要告诉老师一样。可是梦中人不由一惊,睁开眼来,月光中,桂树花开。

肉桂就曾被视为仙树,唐以后的桂花同样是仙树,只不过,是不同的“仙”——唐之前,桂树是仙药,食之成仙;唐之后,桂花是诗仙,诗人们对求仙没有兴趣,只在桂树上创造仙境般的诗境。仙境诗境里,桂树花开花落,不是树上落花,是月上落花——“联翩桂花落秋月”(唐·李贺《李夫人歌》)。而且,中秋的月上落得不仅有桂花,还有桂子——“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唐·宋之问《灵隐寺》)、“谁撼月中丹桂枝,堕阶圆实似珠玑。山中道士拾不尽,湖上仙人携得归”(宋·孔平仲《张子明自庐山归云十五夜桂子落于太平观乡人谓之大熟子丰年之兆也》)。

桂是肉桂的时候,诗人们爱其为香木,没人写过桂子。甚至,我有点怀疑,称桂为牡桂,是因为人们以为肉桂不结子,郭璞注《尔雅》就曾这样说。而段玉裁注《说文》这样解释“牡”:“草木有牡者,谓其不实者也”。而唐代诗人发现并爱上桂花树以后,创造了一个月中落桂子的好故事。中秋月明,桂子落如雨,敲打屋顶,叮叮有声,也真是一个令人惊异的神奇夜晚。王尔德说,惊异在人是神圣的。那样神异的夜晚,和一棵神异的树,让人怀念。如果再问,关于桂花树还有什么好诗,应该会有人想起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

明人王世懋《闽部疏》写桂花树时,说“凡桂四季者有子,唐詩所云,桂子月中落,此真桂也”。以四季桂为真桂,恐怕也是今人想不到的事吧。桂有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今人最爱的应是最香的金桂,最红的丹桂,四季桂花香最淡,开花结子都已不大有人留意了吧。一棵树,一直在世风变迁中。

我说桂花树自唐代被人喜爱,其实喜爱桂花,创作桂花传奇的也只是诗人。那时候,对大多数山野村夫和市井百姓来说,桂花还是一棵陌生的树。“长忧落在樵人手,卖作苏州一束柴”(白居易《东城桂》)。同一棵树下,忧的是诗人,砍柴的是樵人……

桂之树:肉桂与桂花之三(月桂、桂花和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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